晟丞淮带了十几位匠人回来，便是织造器械，第二进的院落正房里，也是未安置得下。
“绣架只能安置到前院的厢房里。”
既激动又有些无奈，云澜笑问晟丞淮，“四哥哥如何带了这么多匠人同器械回来。”
“吴州那处织造器械甚精，便是匠人亦是各安其位。”
丞淮解释，“大哥哥属意找一些技艺娴熟亦可教授的匠人，梭织、印染......哪怕是刺绣，也不过是找了些不可或缺的来。”
“要想成就好的织锦，当真是哪个环节都差不得。”
站在雅澜阁中院里，晟丞淮环视四周。
“原先瞧着，你这新园子不小，可如今来看，这处园子也实属不够用。”
接过蒋菱递过的茶盏，丞淮捧在手心未动，忖度片刻道，“我有处园子在郊外，比你这园子大上数倍。”
“不若你这园子里只留下绣娘和裁剪匠人，其余匠人同织造器械都安置到我郊外那处园子里去。”
“便是你想要学个什么手艺，也不过是就在郊外，车马往复最多一个时辰，倒也算不得太远。”
属实是云澜想的简单，如今便是些这些个匠人师傅就已十数人，若今后再安排些学徒，这园子也确实安置不下。
“或是......”
猜到云澜要说些什么，晟丞淮笑道：“我那处园子闲置无用，你只当给我那处园子添些人气。”
“若你今后真能将这营生做大起来，再购置个更大的园子安置不迟。”
同船还带回来不少的成品锦帕、衫裙和时兴锦缎，有些锦缎质地纹样在浚仪府上甚少得见。
按质地颜色把锦缎安放到前院厢房的柜架上，几间正房便都留作接待客人的处所。
“每人选上一匹锦缎制衣衫，算作云澜的谢礼。”
眼前锦缎华美，细腻触感和华丽色彩使蒋蓉蒋菱姐妹俩挪不开步，眼神始终缠绵于锦缎之上。
闻听云澜要送一匹锦缎，蒋菱揶揄道：“整日里为你从早忙到晚，你才只想着送上一匹？”
“何样黑的心肝，我倒是要掏出来看看。”说着，蒋菱便朝云澜痒肉上抓去。
云澜闪躲讨饶，笑闹一番后，才道：“那便请姐姐选上两匹，属实不能再多了。”
两匹便两匹，蒋菱人爽快亦不客气，挑了两匹瞧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华丽锦缎，看得云澜直撇嘴。
“蓉姐姐怎么不挑？”
见蒋蓉只立于一侧笑眼望着，却始终未选，云澜不由开口，“蓉姐姐喜欢哪匹尽管去挑，两匹不够挑三匹，澜儿允姐姐挑。”
“她等你指给她。”蒋菱抿了抿唇，睨了一眼蒋蓉。
她最瞧不得蒋蓉这副样子，从来都是等着别人说、别人指、别人给，永远一副乖巧懂事模样。
“澜儿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便是你同我一样，选上两匹最贵重的，澜儿亦是舍得赠与你。”
笑容微滞，被蒋菱如此一说，蒋蓉面上略显尴尬，云澜瞧着深深叹了口气。
从前，新夫人才入府时，她何尝不是担心惹新夫人不喜，时时事事小心谨慎，从来不与姐姐们争抢，从来都是紧着姐姐们先选，可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别人的习以为常，换来的是不曾有人在意她的喜好。当有一天她鼓足勇气表达心中所想，那便成了任性、肆意。
越懂事越没人在意，越听话越没人珍惜，这情形云澜感受太深。
“蓉姐姐，你想要什么凭心去选。”
云澜不催蒋蓉，只拉着她手在锦缎前走走停停。
“这个你喜欢吗？”
随手指一匹锦缎，云澜问蒋蓉，“若你不喜欢，要大胆说出来。”
蒋蓉未动，瞧不出喜好，云澜拉着她到另一侧的锦缎前继续走走停停。
“其实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别人能给你什么，重要多了。”
“哪怕被人说不懂事没规矩，总好过装着无所谓来委屈自己。”
“蓉姐姐，其实你很好，不用刻意讨好谁，不要难为你自己。”
未听到蒋蓉应话，云澜才一侧头，见蒋蓉满面泪水，哭得无声无息，她心疼不已。
揽蒋蓉到怀里，抱着她顺抚脊背，云澜在蒋蓉耳畔轻声道：“做你自己，而不是别人想你成为的样子。”
蒋蓉最终选了两匹蓝色布料，连蒋菱都讶异叫喊，以为她会选喜庆热闹的颜色。
经此事后，蒋蓉似乎比蒋菱与云澜走得更近，不时便张罗着来雅澜阁，帮忙做开业前的准备。
“什么？姨娘这是听谁说的？”
闻听姑母并非祖母亲生，晟滢震惊得瞪大了眼。
便是在茗月轩的堂屋里，苏氏也刻意又压低了声音：“司婳。”
凑近晟滢，苏氏解释道，“你二哥哥收到房里伺候的那个。”
“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祖母能这般惯宠着她？”简直难以置信，晟滢咋舌，不觉摇了摇头。
“她姐姐司琪就在老太太房里伺候。老太太亲口说的，能有假？”
“想来，老太太是觉着亏欠了晟瑛，继而把宠爱全放到了云澜身上。”
“呵，果然是个下贱胚子。”
晟滢轻蔑之言脱口而出，吓得苏氏即便在屋子里亦是四下张望。
“小祖宗，你快闭嘴吧，万不能让老太太的耳朵听了去。”
她无奈地抿了抿唇，“说与你听，不过是让你留个心，她是个连血缘都没有的，实不值得你与她争执。”
“我与她争执？她也配？”
联想到如今，时云澜要做的织锦生意日渐雏形，晟滢烦躁之情难抑。
“下贱胚子终究好手段，哄得一众人围着她团团转。”
气急败坏的推翻案几上的茶盏，茶汤沿着案几流下，污了晟滢新上身的百迭裙。
“她是来克害我的吧。”
气恼出了眼泪，不住擦拭身上脏污，擦着擦着晟滢忽而笑了。
“姨娘可听说，她的新园子不日将要开业？”
看滢儿挂着泪的脸庞笑得狰狞，苏氏蹙眉茫然点头。
“既是开业，那我便要送她一份大礼，也帮她聚聚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