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小宝宝了。”
佟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昨天你打电话是？”是什么，是通知我吗？
“昨天查出来的，你刘叔叔喊了一大家子人庆祝，你知道的，他一直也没个小孩，我嫌当时太吵就没和你说，今天咱们吃个饭？”
佟、誉、你、他、妈、又、是、最、后、一、个、被、通、知、到、的。
他觉得下颔有点酸，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行。”没办法，那是他亲妈。
“我晚自习请假吧，现在吗？”佟誉看看时间，五点四十。
“行啊，你在校门口等着吧。”
“嗯。”
他挂断校讯通，四处望望，楼道里没几个人，正是饭点。他感觉自己跟一条狗一样，也许还不如狗。
他讨厌李家业，总是在生活上把他当小孩，管束到出门该穿哪件衣服，该选文还是选理，早上该喝牛奶还是豆浆，周末是否能出门，有决策从来不和他说，一有不一样的地方就等着你遇到苦难她再说一句‘早和你说过’，甚至结婚，生子都是最后通知他。
他讨厌佟磊，那个差点就在他记忆里模糊的父亲，每次电话开头都是最近怎么样，结尾是等我出来的父亲，那个被李家业说毁了她一辈子的父亲。
一条死狗。
佟誉忽然就笑了，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神也，可以。
刚好走到走廊外，就是他偶尔来吹风的天台旁边，草还在，没有人喜欢那片贫瘠之地，苦苦挣扎的只有那破草自己。
因为活得太过教条，所以格外欣赏那些有野性的事物。
“嘿！佟誉?”
到底是他妈的谁？
“干嘛。”他抬头四望，是许年。
“干嘛？”他又重复一遍，但那人还是没说话，‘干脆骂走算了。’他心想。
哪个有素质的人会在别人难堪的时候死赖着不走？
忽然手里被塞了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包纸。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鼻涕泡都快哭出来了，泪流了满脸。
“球赛输了也不丢人。”
佟誉压根没敢看许年的眼神，他想说你懂个屁。但还是撕开了纸巾。
说话还有点鼻音“你怎么又在这？”
“习惯走这条路上楼，人少一点。”
后来两人都不说话，佟誉不知道许年在想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大概过了几分钟，许年开口“所以？”
佟誉显然已经从那件事里抽离出来，就算现在叫王宇恒来看也不会有任何痕迹，“饿的。”
许年吸了口气，明显是个要开口的样子，佟誉抢先他输出，“接我吃饭的人还没来。”
‘知道了’许年心说。
他低头，见佟誉还用两个手指夹着废纸，还是忍不住笑了，“隔壁有个厕所，门锁了，但是门外的水池和垃圾桶还能用。”
“你这人很烦，你为什么老是笑？”
许年还没想到答案，幸好佟誉也并没有想让他开口，径直去了厕所，佟誉以为这是个很小众的地方，可现在，这和主人找不到自家厕所有什么区别。
“我要走了。”佟誉抄起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泼说道。
前面还有面镜子，佟誉看了一眼，基本没问题，只要许年不乱说，没人看得出来。他估计许年也不会说，毕竟没有闲到诈尸的地步吧。
“知道了。”外面答。
下楼的时候他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丽英儿正在里边改作业，“老师。”
“哎，佟誉怎么了？”
“我晚自习想请个假，我叔叔会来接我。”
“诶，好，我给你开假条。”她低下头去费力找着。
丽英儿是个年轻的老师，却啰里啰唆，别的班开班会总是先讲半节课的题才开始，她却能提前一晚做PPT讲示例、讲道理，可是班上的同学有时候还不买账。
“来，写好了，请假到明早哈。”
“谢谢老师。”
“快去吧。”她又低下头带上厚眼镜改作业。
——
出了门，却没看见刘海心。大概二十分钟后他才到。
“哎，阿誉。”
“叔叔。”
“你妈妈和你说了吧？”他绕到另一边车门，“安全带。”
“嗯。”
还是没有什么想和他说的，似乎每次问完这几句就没有了其他的桥段，意料之中，果不其然。
“你妈妈在饭店里了，我叫她别跑了。”
看得出来，刘海心很高兴，他之前有一位妻子，结婚五年就生病去世了，后来忙着经营厂子就一直没有娶妻，直到遇见李家业。
“嗯。”
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好像是韩夏提过的那个离得不远的电玩城附近。
下车后他就跟着刘海心一路走，去了家装潢不错的火锅店，彩灯装饰得到处都是，李家业就坐在角落的小桌子。
“妈。”
“来了。”
“还怕你们来得晚，我汤底都没叫他们上。”李家业变了，不像以前工装加围裙，今天她戴了条银坠子。
“上吧上吧，阿誉都饿了。”刘海心说。
“怎么穿这个？”
佟誉低头看看，篮球服忘记换了，调料广告还印在身上。“今天我们打球赛。”
“少参加这些活动，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孩子喜欢就让他参加嘛。多动动也好。”
上菜了，陆陆续续摆了一桌，刘海心一直在下菜，然后捞给李家业和佟誉吃，佟誉看着像一直在岳父面前表现的女婿，看得他想笑。
“阿誉，和你说个事，你心里也别多想。”
‘来了。’佟誉心想，又是这种先斩后奏的戏码。为表示重视，他放下了筷子，看着李家业。
“我要生老二了，和你叔叔家里商量了一下，以后就住在你叔叔这边，你叔叔和你奶奶的意思，是让你一起来，你别有什么负担，这几年你也看见了，叔叔把你当亲儿子，奶奶也把你当亲孙子，房间也给你......”
“妈、叔，我就不去了吧，那边离学校还挺远的，我又不喜欢住校。来来往往也不方便。”
他不想去。
李家业一脸的关切，却又好像早就知道这种结果，“那也尊重你的决定，你也大了，然后这是你叔叔给你买的手机，平时也方便我们联系。”
李家业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拿出一个袋子。
哈，佟誉，你是一条狗。
接下手机就意味着脱离了李家业的监管。“佟誉，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你很委屈吗？”“佟誉，我等了他十二年，我有几个十二年。”“尊重你的决定。”......
他接过袋子道谢，“谢谢叔。”
刘海心笑着打了几声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