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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1 / 1)

兴和二十六年春, 皇帝生母懿德太后病逝。国丧期间,举国上下三月之内不得宴乐婚嫁。

宋修濂将朝廷下发的诏书张贴给全城百姓时,已是三月初。

三月, 雨收花放,绿柳含烟, 正是一年好春之季。宋修濂换上轻便的襕衫, 于衙堂前的玉兰树下静立,阳光透过密匝的树叶, 在他身上滤漏出一个个大小均一的金色光晕。

他周身一片和暖, 心里也随之轻松明快。

这段时间家里太平,母亲的身体也渐渐好转, 他如释重负, 心思又归重于繁杂事务之中。

他在树下站立一阵, 连飞诀从外面跑了进来,“哥,马车已备好,咱们这就走吧。”

宋修濂抬眼看了看, 阳光和煦, 花红叶绿,忽而就变了主意。

“春光大好, 怎可辜负。飞诀,咱们不坐车了,咱们走着去。”

前些时日,县里一些个老师前来县衙请命, 问他可否来学里给学生们授课解业,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应下了。

县里共有五所学校,他每个月抽出五天时间于学里, 今日三月初六,该去县城中心的博雅学堂为学生们授课。

博雅学堂离县衙不远,步行不过两刻钟。他二人行于街上,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小摊小贩吆喝声不断,伴着晴光暖阳,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宋修濂感受到连飞诀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偏头问他:“你可有话要说?”

连飞诀赧然一笑:“没什么,就是感觉哥哥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听他这般说,宋修濂立马来了兴致:“哪里不一样了?”

连飞诀思忖片刻,道:“哥哥今日之装扮,横看竖看都是个学生模样,便是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宋修濂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过换了件衣裳而已,模样也随之变了?

他轻声一笑:“好,我权当你是在夸我,夸我变年轻了。不过再怎么像个学生样,到了学生跟前,我还是要被尊称一声‘先生’的。”

连飞诀立马一个作揖:“是,先生好。”

宋修濂摇头笑笑,负手继续往前。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停下。

连飞诀不明何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面不远处一女子挽着一男子的胳膊拐进了一条巷子。

“李姑娘?”

连飞诀略吃一惊,目光收回,重又落回宋修濂身上。宋修濂轻声说:“走,跟上去看看。”心想,李立莹怎么跟一陌生男子混在一起。

开春后,李立莹三不五时往外跑,他原想着她是嫌家里闷出来散心而已,就没过多干涉,不想她却与一男人勾搭上了。看他二人搂抱相亲的样子,倒像是相好了许久。

巷子深处是一所宅院,李立莹与那男子有说有笑迈了进去,随后大门也紧紧关上。

他二人站在门外,连飞诀问:“哥,要敲门吗?”

宋修濂摇摇头,说:“不用,就在这里等。飞诀,你去与学里一趟,就说我今日有事抽不开身,改日再去为学生们授课。”

连飞诀应声“是”,飞快跑开了。

宋修濂靠在院墙外等着,等了不多久,连飞诀又跑着回来了。连飞诀与他说,先生们说无妨,要他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之后二人谁也没再言语,就立在墙下这么干等着。时间一点点淌走,很快就日上中天,半天已过。

连飞诀等的不耐烦了,愤声说:“哥,我进去给那男的砍了。”

他说着就要去踹门,宋修濂呵斥道:“就在这里等着。”

连飞诀迈出去的脚收回,一拳砸在院墙上,那李姑娘好好一人,怎就跟一陌生男人不清不白搞在了一起。

“你要是嫌等的煎熬,便先回去吧。”

宋修濂的声音传过来,连飞诀偏头看他:“哥都能熬的住,我有什么熬不住的。”

宋修濂五指紧拢,握成一拳,掩藏在了自己宽大的袖底。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院子里传来一男一女的打俏声。

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宝贝儿,明天还来?”

紧接着是李立莹的:“来啊,人家还没与你温存够呢。”

再然后就是二人亲吻的喘息声。

连飞诀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了院门。院里的二人显然是受了惊吓,登时目瞪口呆,痴傻一般地看向门外之人。

当李立莹看到连飞诀身后的宋修濂时,心里漾起一层微波,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随之惊吓也消散殆尽。

“飞诀,给那男人一顿训,叫他长点记性。”

宋修濂盯着李立莹,眼睛一眨不眨地说。说完,便面无表情转身走掉了。

李立莹赶紧跟上,哪里还顾得那男人的死活。

宋修濂脚步疾,李立莹一路小跑才能跟上。走到离县衙不远处时,连飞诀追了上来。

连飞诀伴在宋修濂身侧说:“哥,那男人是城西郑财主家的儿子,家里已有一妻两妾,李姑娘…”

他朝后看了一眼,很快又转回,“李姑娘与他已相好两月余。”

宋修濂听罢并不发一言,脚步更加快了。

很快,三人就入了县衙,到县衙后宅时,连飞诀识趣地止步。宋修濂带着李立莹直入,三拐两顺到了个隐蔽角落,他拉过李立莹手腕往墙角一甩,骂道:“你他妈的上辈子究竟是干什么的?就这么缺男人?”

李立莹被他摔在地上也不着恼,捂着腕子从地上爬起来,冷笑道:“我上辈子可不缺男人,这辈子倒是缺。”

她走到宋修濂跟前,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反倒觉得痛快。她与宋修濂道:“你不是对我的事不感兴趣吗?怎么这会儿问起来了。不过嘛,告诉你也无妨…”

说着,她又往前一步,踮起脚紧贴到宋修濂耳边,“我上辈子是一名…”

她顿了一顿,才将最后一个词说出来:

“sex worker…”

“什么?”

宋修濂目怔口呆,难以置信。

“怎么,状元郎是听不懂这个词的含义吗?”

李立莹后退几步,眼里满是得意,还有一丝快慰。

颓败的墙角开有几株野花,春风徐徐,送来阵阵清甜的花香,宋修濂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恍惚了好一阵,慢慢地情绪才有所平稳。

他淡淡道:“我不管你上辈子做的什么,这一世你既然穿到了她身上,你就该尊重她的一切。你跟人睡觉可以,但须得在你成亲之后,你明白吗?”

李立莹蔑然置之:“宋修濂,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古代人了,什么狗屁女德往我跟前搬,你觉得对我管用吗?现在这具身体是我的,我爱跟谁睡跟谁睡,你他妈的管不着!”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宋修濂骂道:“你当真是不知廉耻。我宋修濂从不打女人,今天便拿你破了例。”

李立莹捂着脸哈哈大笑起来:“打的好,看到你生气的样子,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宋修濂,你在乎的并不是我跟谁睡,你真正在乎的是这具身体,对不对?你自欺欺人,你喜欢她又不敢承认,你就是个懦夫。”

李立莹低声唾骂,宋修濂全然受着,方才那一巴掌也清醒了他自己。他看着李立莹半晌,情绪慢慢平和下来。

“我与你再说一遍,我只把她当我的家人,绝无其他之意。我在乎她,也仅仅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家人而已。与你纠缠这么久,我的心很累,我不想再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这么个屁事上。所以,我求你,求你放过我,也放过她,好吗?”

李立莹盯着他的眼睛,往前一步来,笑道:“好啊,你跟我睡,我便放过你。”

宋修濂愣了一瞬,忽而嗤笑道:“跟我睡,你也配?”

“那没法了,咱们还是继续纠缠吧。”

李立莹敛了笑意,后退几步,靠在了有裂痕的墙壁上。

宋修濂仰头望了望天,叹息一声,道:“你走吧,离开芜县,离开我的眼皮底下,到时你爱跟哪个睡便跟哪个睡,我眼不见心不烦,便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李立莹却道:“我为何要离开,我偏不离开。我记得你与她说过一句话,你说不管是因何原由,但凡有人欺负了你,你都要从他那里讨回来。今日我便收下这句话,你们逼死了她,我要向你们一一讨要。”

宋修濂难受的闭上了眼,这他娘的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吧,太他妈磨人了。

倏而又睁开,无比镇定:“好话歹话我已说尽,是你自己不识好歹,听不进去。”

他看着她,郑重其辞道:“我与你再说最后一句,只要你还在这个家里一天,你便老老实实待着,如若再出现今天这种事,我便杀了你。”

“杀了我?”李立莹脸上闪过一丝震惊,有些难以置信,“你已经害死她一次了,还要杀第二次?”

宋修濂并不理会她,扭过身兀自走了。

李立莹看着他消失不见的身影,心里无端生出许多恨意,恨得咬牙切齿。

她上辈子并非她方才所说,是做那样的工作。她只是谈了几个男人,恰好那些男人都有家室而已。

她仍旧记着她穿越前的一幕。她被现任男人的老婆捉奸在床,那老女人拖住她一顿猛打,狗男人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再睁眼醒来,她发现自己坐在一顶轿子里,身上穿有嫁衣。随后,一段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在她脑里闪现,她方才明白过来她是穿越了。

刚穿过来就要与人结婚,着实惊悚,她吓得赶紧下轿逃遁,逃到了一家妓院,藏进了一个房间里。不久后,房间里进来一男一女,她躲在柜子里面,听见外面床咯吱吱的响,女人叫个不停,还有男人的喘息声。

再然后,尚未待她反应过来,柜子就被打开,很不幸,她被人给发现了。那男人见了她眼冒金光,抓着她就往床上去,情急之下她拿了桌上的花瓶砸过去,男人大叫一声,鲜血沿着左脸汩汩而下。

正当她要逃跑之际,门忽然被人踹开,一官兵闯进来,然后她就被带回了家。

家里并不太平,整天被人催婚,就连宋修濂,这个与她来自同一个时代的男人,也对她冷眼旁观,恶语相向。

她心怀恨意,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痛快。

咱们便互相折磨。

李立莹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也掉过身走了。

接下来的时日,家里倒算太平。不过这太平也只维持了三个月,到六月中旬时,一场风浪席卷了这个家。

李立莹一颗骚动的心终于按捺不住,又跑去勾搭男人了,这次勾搭的是衙里的官兵,连成岳都没能幸免,深陷其中。

宋修濂看着跪在堂下的成岳,有气无力说了两遍:“出去!”

紧随着他又派两名官差围守在东院门外,软禁了李立莹。李立莹出不了院门,整天在院子里喊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无中生有,白的都要被她颠倒成黑的。

宋若萍每日在屋里诵念佛经,心里一片死灰,“罪过”二字常挂嘴边。宋母再一次病倒了,卧床不起,原本和睦相处的一个家,此时鸡飞狗跳,风雨飘摇,倘若这时再来上一记风雪,这个家怕是要塌陷。

李立莹闹了半个多月后,某一日突然安静下来,宋修濂难得安宁一刻,谁知下一刻便听小芸跑来喊,李立莹大出血快要死了。

他心下大惊,一面喊人去请大夫,一面去了李立莹那里。他到时,李立莹脸色煞白,蜷着身子躺在地上,身下的襦裙渗出一大片血,染红了地板。

手搭上她脉息一摸,脉象细弱,虚而无力,渐有大去之势。宋修濂将人给抱在怀里,等了不多时,大夫来了。

大夫说李立莹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私自使用药物流胎,差点送了其性命,随即给开了两副药方,每日三次服用,性命应是无忧。

两日后,李立莹苏醒过来。宋修濂立在她床边,心情已有所缓和,面无表情道:“我当初与你说过,若你再与人厮混,我便杀了你。”

李立莹自床上挣扎起来,脸色苍白,笑容亦苍白,“所以,你是来杀我的?你想怎么杀死我。”

宋修濂冷声道:“关入大牢,自生自灭。”

“你…”

气血一阵翻涌,李立莹失声大笑:“你,你当真是阴辣歹毒。这具身体成了这副模样,你就没有一点点心痛?”

宋修濂闭眼道:“我心已死。”

一年了,他被折磨了一年,也该结束了。他喊了一声“来人”,很快自门外进来两名官差。

“将她押入大牢,永不得出。”

宋修濂扔下这么冰冷的一句,撤过身去。两名官差得令,上前来提了李立莹就往外走。李立莹破口大骂:“宋修濂,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两名官差刚提着她走至门口,便给宋母堵了个住。

“将她放下!”

宋母虚弱地喝令一声,由小芸搀扶着进了屋里。宋修濂拭了拭眼角,赶紧过来将母亲扶上座。宋母捂着胸口咳嗽几声,训斥道:“你这个不孝子,给我跪下!”

宋修濂先是一愣,很快双膝一折,规规矩矩跪在了母亲面前。

“我且问你,”宋母边咳边问,“立莹那个孩子可是你的?”

闻言,宋修濂猛然抬头,看了母亲半晌,忽而失笑,两行泪水不由地淌了下来。

“娘,儿子在您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宋母不为所动,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点了几下:“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到底是与不是?”

宋修濂在地上叩了一头,而后缓缓抬起,说:“不是,儿子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做出那等禽兽之事。”

宋母正襟危坐:“好,我再问你,你俩可曾有染?”

宋修濂又叩一头,答:“不曾。”

宋母面向门口,问李立莹道:“立莹,你说。”

李立莹佯装抽泣:“回外祖母,他与立莹早就不知厮混了多少回。”嘴角不动声色勾出一个狡黠的笑。

宋修濂扭过头,指着她骂:“胡说八道,你他妈的就不怕烂舌头吗?”

忽然背上一阵吃痛,宋母拿拐杖打他道:“逆子,你以为你做了知县就能无法无天了,你娘我还没死呢!”

宋修濂回过身,泪水隐于眼底,忿然道:“儿子所言句句属实,娘若不信,便打吧。”

宋母又是一阵咳嗽,拐杖指着他:“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却因身体太过虚弱,使不上力来。

宋修濂跪叩道:“娘身体不好,便不劳烦娘动手了。”

他与门口两位官差道:“你们去拿棍杖来。”

二人闻言俱是一惊,其中一个倒是机灵,很快就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根棍杖。

宋修濂跪直身子,与那拿棍的官差说:“打,重重的打!”

官差手握棍子,战战兢兢走上前来,“大人…这,小的怎么敢…”

宋修濂喝斥:“别废话,叫你打你就打。”

官差哆嗦着举起棍子,而后慢慢落下,却听宋修濂又骂:“你没吃饭吗?重重的打!”

闻言,官差也不再有所顾忌,手起棍落,重重地打在宋修濂背上,一下又一下,宋修濂咬着牙关,忍着疼痛,愣是没泄出半个音来。

打到第十七棍时,丫鬟翠儿突然跑进来,喊道:“大人,不好了,立莹姑娘抱着景沅跑了。”

官差举棍的手登时顿在半空,宋修濂忍着背上的痛站起身,交待小芸好生照顾母亲,而后疾疾出了门。

县衙门口,李立莹抱宋景沅在怀里,捏着她脖子步步后退。李书书紧跟上来,温声说:“立莹,有什么话你与我说,你把景沅放下好不好?”

李立莹“呸”一声:“好个屁!叫宋修濂来与我说!”方才她趁宋修濂挨打之际,偷跑到他们院里,抱起正在玩耍的宋景沅一口气跑到了这里。她手里有这个孩子做筹码,量他宋修濂不敢胡来。

“李书书,”李立莹忽又说,嘴角带了丝嘲弄之意,“你这个妻子做的可真够悲哀,宋修濂与自己的外甥女每日里缠来绕去,你却跟个无事人一样,不闻不问。我是该骂你好呢还是该恨你怒而不争。”

李书书并没有为她的言语所扰动,李立莹被禁足期间喊骂的话她不是没听到过,她问宋修濂因由,宋修濂与她说,他与李立莹之间什么都没有,不过是李立莹单厢情愿罢了,从始至终他待她如亲人。

而她,选择了相信。

“立莹,大人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小孩是无辜的,你快把景沅放下。”

李书书哀声恳求,一步步向李立莹走来。李立莹一边后退一边吼:“你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捏死她。”

说着,她手上力道加紧,宋景沅被她捏的顿时喘不过气来。见此,李书书果然不敢再往前一步,心里却似锅上蚂蚁一样焦灼。

正不知所措之时,宋修濂领着一路官差从衙里赶出来。宋修濂见女儿在李立莹怀里不住挣扎,心被针扎了一样痛,他将不安与愤恨通通掩藏,与李立莹道:“你把景沅放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应你。”

李立莹嘴角不自觉勾笑:“好啊,我要你以命换命,你可愿?”

见宋修濂半天不言声,她又道,“你身边那俩侍卫不都带着刀吗,你拿刀把自己杀了,我便放了你女儿。”

这回不待宋修濂言,连飞诀已往前一步,就要飞身过去将人给捉了来,却被宋修濂扬手制止。

就在这时,李立莹突然放声痛叫,原来她说话之时手上的力毫无防备松散下来,宋景沅趁机在她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她手臂吃痛,一时将人丢于地上。

眼看着宋景沅从她眼皮底下溜走,她赶紧撒开步子去追,却给身疾手快的连飞诀抢先一步。连飞诀抱了孩子,一个飞身落到宋修濂跟前,将孩子给到他手里。

李立莹见势头已去,立马转身跑掉了。官差们欲去追,却给宋修濂制止。

宋修濂侧身与成岳道:“成岳,你悄悄跟上,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她杀了,就地葬埋。”

成岳:“大人,这…”

“杀了,就地葬埋!”宋修濂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说完他便抱着女儿回衙里去了,待走到家院门口时,他将孩子交给翠儿,兀自入了屋里。

李书书紧随其后,一进门就说:“修濂,立莹她喜欢你,你怎么能杀她?”

宋修濂凭窗而望,见外面树荫叶茂,鸟来雀往,颇有意趣。他并没有回答李书书的话,只问:“书书,现下几月几日了?”

李书书看着他的侧影,不知他为何问这个,嘴上却道:“七月十四。”

宋修濂依旧看着窗外,面上云淡风轻,淡淡地说:“书书,立莹她去年这个时候便死了。”

李书书一怔:“修濂,你在说什么?”

宋修濂侧过头,道:“立莹她在去年出嫁那天便饮毒自尽了,现在这个与你我一样,是从别处魂穿而来,占据了立莹的身体,你从她近一年的表现中便可断出一二。”

李书书立在地上愣了好一阵,待事情理通之后,才呆呆地说:“修濂,立莹可是因你而死?”

宋修濂点头默认,神色黯然:“是,她爱我不得,便自尽而死。”

李书书只觉心里一片寒凉,沉默一阵后,方说:“便是她不是从前的立莹,你也不该杀了她啊,你让大姐怎么活?”

宋修濂不言,目光又偏向了窗外。

他大姐宋若萍自去年与李立莹闹翻后,便把自己关在屋里,日日烧香拜佛,与李立莹绝了母女关系,只当她已经死了,就连李立莹此次落胎大出血都不曾来慰看一眼。

可谓是寒透了心。

“修濂,你变了,心比之前硬了,也冷了。”

李书书的话再次响起,宋修濂叹了声气:“或许吧,世事无常,人心易变,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李书书的眼角不知何时起了湿意,她拿袖子拭了拭,又说:“修濂,我怀孕了,三个月了。”

这一次,宋修濂不再淡然自若,他面上掠过喜色,走到李书书跟前,一把将人拥进怀里。

阳光自窗户口洒泄进来,照在二人身上,宋修濂只身一片暖阳之中。这一年来所受的折磨,在此一刻化为流云,风一吹,云散天晴。

他在李书书耳边说:“书书,叶有落时,人有倦时,有时候我累了,也想有个肩膀依靠,想要一个怀抱。昨日之事不可留,往者已矣,我们就此将它埋藏,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与你重新来过,好吗?”

李书书双眼紧闭,良久后方说:“好。”

*

自那日风波之后,宋母的病情逐渐恶化,胸口开始犯疼,饭食比平时少了一半。大夫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却无一人能医治。

一日晚间,宋修濂伺候母亲吃完药,宋母突然拉住他的手说:“修濂,娘想回家了。”

宋修濂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平静道:“好,明日我便辞呈一封与皇上,辞去官职,与娘一道家去。”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宋母抚着胸口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宋修濂见状,赶紧将止痛药丸取出两粒喂给她,她胸口的痛感才有所缓和。

她的身体对止痛药已经有了依赖,疼起来不吃一粒的话,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会让她生不如死。

宋修濂替母亲盖好被子,又将她额上渗出的汗珠拭去,待人睡踏实了,他方松了口气。

母亲的咳疾有十几年了,从最初的不经意到现如今的恶化,如果他所猜不错的话,母亲很有可能得的是:肺癌。

本该是享福的年纪,却要受这种病的折磨!

宋修濂再也忍受不住,趴在母亲的床沿边,无声哽咽起来。

等不到天明了,他现在就写一封辞呈与皇上,辞官回家,陪母亲走完她生命中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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