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贵妃见状,赶紧将赵瑗的被角盖好。
貌似关心的说道:“瑗儿免礼,小心别再受了风寒!”
嘴上是这么说,眼神却骗不了人。
赵瑗从吴贵妃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怨恨,恨不得自己一命呜呼。
对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这赵璩皇位的拦路虎。
看来让李裕文通报自己起死回生的消息,让这吴氏颇为郁闷。
如若自己就这么因为逼宫,受了风寒而去了,对于吴氏而言便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么赵璩便再无竞争皇位的对手,就算官家再找一个,想要平等竞争简直是难上加难。
望着吴贵妃虚假的身影,赵瑗心中不禁冷笑起来。
深宫之中,本就是这人世间最为心性凉薄的地方。
只不过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真的不一定是表面看得到的。
“儿臣,儿臣谢贵妃娘娘关怀,眼下好,好了不少。儿臣鲁莽,让娘娘担,担忧了!”
赵瑗控制好语气和节奏,让旁人听起来并没有半点破绽。
虽然内心极度厌恶眼前这个妇人,却不得不说一大堆让自己恶心的人来应付着。
他再次摆出一副努力撑起身体的姿态,一旁的李裕文机灵的推了一把,顺势拿个靠枕半坐靠着床头。
“昨日王医官来瞧过,说脉象微弱,已然无力回天,但凭天命!看来吾儿终究还是福大命大。”
吴贵妃没想到赵瑗竟然如此迅速的恢复身体。
她也只能顺势说着体己的话,旁人觉得还真是一派慈母的模样。
言语之中却没有那么恳切,眼神和表情却透着些许的失落。
“呵呵!”
赵瑗心中又是发出一阵冷笑,这个嫡母还真是能演,里子面子都还是都能装到位。
看来这宫中的演技都不弱呀!
“儿臣,儿臣托官家和贵妃娘娘洪福,托姐姐悉心照料,方能渡过此劫!”
既然你里子面子都在装,那么赵瑗便顺着吴贵妃的话跟着装。
这一通话说得滴水不漏,简直正是方方面面都兼顾到。
“瑗儿啊,汝向来温顺,怎会如此不管不顾逼宫,忤逆官家之意啊?着实不应该,莫不是受了他人教唆?”
吴贵妃突然一改慈母的口气,凌厉的话锋似乎是要兴师问罪而来。
并且这罪名如同一把利刃,刀刀都朝着要害砍去。
逼宫,忤逆,受人教唆,这几个罪名不但直指赵瑗,就连他身后的人都似乎要揪出来。
而他身后的人,不单单是张婉仪,更有现在如履薄冰的主战派。
“娘娘,这一切罪责都和瑗儿无关,皆是臣妾教养不力。至于教唆,瑗儿聪慧过人不至于轻易听信他人挑唆!”
一旁的张婉仪见状,赶紧下跪将这一切罪责朝自己身上揽。
她心中非常清楚,官家或许最终不会怪罪赵瑗,但追起责来自己必定难逃罪过。
对于她而言,赵瑗便是她的命。
虽然不过是养子,却对自己极为温顺恭敬,更何况将来如若登上天子之位便是最大的依靠。
反正是要被官家责罚,还不如把这一切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打入冷宫,总归将来还是有个盼头。
但是教唆这个罪名则太大太大,不但她承受不起,主战派同样承受不起。
因此张婉仪必定是打死都不会让吴贵妃给自己这帮人扣上教唆的罪名。
“姐姐,全,全是孩儿的错!可,可事出有因,孩儿也是有苦衷!”
赵瑗见到这关键时刻张婉仪为了护自己周全,竟然揽下所有罪责,心中一股热流翻涌而至,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转。
大宋的称谓和后世有较大的不同,皇子皇女一般称身份为嫔妃的生母为姐姐。
如赵构当初只能称自己的生母韦氏为姐姐,而称呼皇后嫡母为娘娘。
虽然张婉仪并非赵瑗生母,但依照宫中的规矩便称为姐姐。
而这个姐姐的称谓,自然并非后世意义上的姐姐。
“有何苦衷?”
赵瑗的话让吴贵妃心头一惊,看来这小子真的入了自己的套。
莫非这件事情上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
如若真的能顺藤摸瓜,找出背后主谋,那么赵瑗这一派的必定会土崩瓦解。
“这……”
赵瑗半靠着床头,望了望簇拥在四周的太监宫女,装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
“汝等全退下,吾与张婉仪在此便可!”
吴贵妃挥了挥衣袖,身后的太监宫女们极为顺从的退出殿外。
从太监宫女们恭敬惧怕的神情便可以看出,这贵妃娘娘俨然一副后宫之主的做派。
张婉仪则一脸惊讶的望着赵瑗,心想这孩子莫非是失心疯了不成。
竟然与吴贵妃如此交心,把自己的底全部交由这贵妃娘娘。
她有些目光呆滞的望着赵瑗,四目相对之时,眼神之中充满了关切和忧虑。
这一切再次让赵瑗感受到了在这深宫之中仅存的一丝温暖。
“儿臣乃是受太祖托梦给唤了回来!”
赵瑗故作神秘的说道。
原本自己被太医鉴定为无力回天,那么既然能起死回生,索性就把这一切缘由都推到太祖身上。
要知道这个时代对于所谓托梦之事非常认同,何况赵瑗所说这一切似乎真的能够自圆其说。
作为太祖的后人,在行将就木之时受到祖宗庇佑,这个谎言还真是毫无破绽。
赵瑗在内心也不得不为自己这灵机一动的急智而折服。
“啊,这……”
吴贵妃一听这话,略带着沮丧的回应道。
对于赵瑗这个话,她一时之间竟然无从反驳。
如果说是诓言骗语,却又是实实在在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又回来了。
如果说是实实在在,却又委实让人难以置信。
更何况能够假借太祖之名,这份心机恐怕不是这十几岁的孩童能够想到。
一旦此时宣扬出去,那么朝堂上下和宫里宫外对于赵瑗的认同感会愈加强烈。
有着太祖庇佑这个光环罩着,旁人还真的没法说三道四。
“儿臣知道此事有些怪力乱神,然确实如此,若无太祖护佑只怕早已归天而去!”
怪力乱神?
原本这中原汉民总会迷信一些鬼神之说,才有这怪力乱神之语。
鬼神之事本就流传甚广,同样也甚得人心。
最为关键的便是,要说得通。
如若能够将来龙去脉说得通透,那么自然会有人相信,便不是所谓鬼神之术。
赵瑗明白自己不能过多的解释这些,解释越多则越让人无法相信。
他只不过有些担心吴贵妃不相信自己的这番话,于是再次以退为进把这番话定义为怪力乱神。
“可此事和瑗哥儿去逼宫官家又有何关联?又有何苦衷?”
吴贵妃到底是人精,并不急着回应此事是真是假。
毕竟这个事发生在逼宫之后,那么前后的关联就没有那么大。
只不过言语之中的称呼从瑗儿转到瑗哥儿,这样的言语转变,已然可以看出她还是有些相信。
“儿臣一连数日受太祖托梦,眼下朝中议和大事都一一告之方略,要儿臣转告官家!”
赵瑗继续摆出一副神秘的姿态,虽然不知道先前赵瑗出于什么想法要去求情保岳飞,但自己终究要把这个事情圆回去。
而太祖托梦正是圆回的最佳方法,谁也不敢有半点怪罪。
“太祖有议和方略?要瑗哥儿转告官家?便是那日逼宫之缘由?”
吴贵妃有些将信将疑的说道,在她看来这个事情确实有些荒唐。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赵瑗却又是言之凿凿。故而提出一连串的反问,来试探试探真假。
“儿臣自然是知道这议和内容,只恐泄露军国机密官家会怪罪,故而从不敢泄露半分。”
赵瑗早就预料到对方肯定不会轻易相信,那么只有将议和的内容说出来,让吴贵妃不得不信。
毕竟自己前世对于这段历史非常熟悉,因而议和的内容也是非常熟知。
“哦,既然如此,瑗哥儿倒是说说看。”
吴贵妃本就是官家枕边人,颇受赵构的信任,因而议和这样的大事自然也会略知一二。
她也正想借着这个机会验证一番,看看赵瑗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事。
“大散关,唐邓商秦四州,二十五万,泗州。儿臣这话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