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遗憾，是悲哀，是悔恨。
傍晚的张泽湍靠在沙发上，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对着手机发愣。秋风吹过，带着些雨后的湿润，乳白色的窗帘微微荡漾，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
“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弥补我的过错。”
是不甘，是难忘，是心存侥幸。
颜漾频繁敲打着键盘，试图将有关于他的一切从脑海剔除，可那些记忆如洪水般涌来，不断撞击着颜漾的心弦。
清晨，颜漾抱着一堆法律文书和笔记本电脑，朝张泽湍的公司跑去。
“颜小姐！”小陈早早在楼下等待，“现在上班高峰期，路上会很堵，颜小姐得习惯这种生活节奏啊！”
颜漾气喘吁吁，跟着小陈进了张泽湍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气压很低，只有手指轻轻敲打键盘的声音，他坐在桌前，禁欲矜贵的气质直击人心，“小陈，你先出去吧！”
小陈识相地退了出去并关上办公室。
“公司相关工作交接我昨晚看的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指示吗？”
“我们在一起，只能聊工作了吗？”
“当然，我找不到第二个话题了。”
颜漾看见张泽湍眼里的落寞，像是一条无法泅渡的河流，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但这片落寞被张泽湍迅速压下去，转而被颜漾习惯的冷漠所代替。
“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如果你仍然没有改变想法，我就放你走。”张泽湍像是在谈一场交易，看不出半点真心。也许他有过自责，后悔，但如今的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着自己心意来的少年了，他有了自己的家族，企业，未婚妻，他有了自己的圈子，在这个社会里，要去遵循曾经不屑于看上一眼的潜规则。这就是变化吧，人总是会变的，他变了，颜漾也变了不是吗？
“好！一言为定。”
颜漾的工位被安排在了总裁办的旁边，原本单独作为总裁办的一层，现在多了一个空间，多了一个她坐在那里，帮助他解决法律问题。
静谧的下午，阳光少有地洒进了张泽湍的办公室，带着点暖暖的味道，看着细小的灰尘在空气里飘荡，眼神情不自禁的定格在隔壁办公的颜漾身上。她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色，眼睛定在手中正在翻阅的法律文书上。如果，没有他之前的错举，现在就是他们之前所说的余生了吧，没有争吵，他们可以一起上班，一起坐车回家，可以一起探讨公司问题，可以在凌晨两点半喝到热腾腾的牛奶，会有收不完的“你在干嘛”，没有见面时的争锋相对，无限的拉扯逃离，今天的这个下午，就可以一直定格。后悔吗？肯定是后悔的，但好像很难挽回了。
晚上九点，颜漾走出写字大楼，天空飘起细雨，雨滴击打地面，掉入水坑回弹起一个又一个水花。感受到丝丝寒意的颜漾抱紧自己，看着手机上打过两遍出租车却依然没有反应的软件，她决定自己跑回去，那套房产离公司不远，但也不算太近，颜漾将包包举过自己的头顶，作势要跑出去。
“小颜！”北顾来得及时，拦住了颜漾的去路。
颜漾感到惊讶“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带你去吃新开的一家西餐！”
颜漾笑了笑，北顾接过颜漾的包包，两人消失在大雨中。
而公司大厅带着雨伞的张泽湍，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当晚，高档的西餐厅，装着酒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沁人心脾的香薰蜡烛，两人坐在桌前 ，品尝着面前的佳肴。
“小颜，你这么待下去，不是办法，我怕……”
“北顾，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我和他必须有个结局！”颜漾打断道。
和谐又紧张的氛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
“喂，什么事？”
“公司新的收购合同，你回公司来确认一下相关的法律条文，明天准备和对方公司谈判。”
“那份合同我记得我下班之前就交给你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给你十五分钟，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
颜漾气的不行，她知道这是张泽湍为了整她而故意找的茬。公司相关的合同，颜漾在本科实习期间就接手过无数这样的案子，不可能会出错。
“北顾，今晚就先到这，后面的，我们以后再计划。会有时间的。我现在得回公司一趟。”
“小颜，这都十点了，有谁十点还回公司啊，这摆明就是故意整你的啊。”
“没事，假如校对真的有问题呢，我也不可能永远不出错对吧。”
“那我送你！”北顾只能妥协，他不能打乱颜漾的计划。
夜晚，写字楼的仍然亮堂堂的，像当年他们的未来，光明，温暖。但如今，不一样了，曾经的他们，即使在破破烂烂，甚至漏雨的屋子里，只要在一起，便觉得天大的困难都不算什么了。但现在，就算是在奢华的写字楼，也觉得空气冷了几分。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如果是私事，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
“颜漾，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颜漾坐在总裁办的沙发上，抬起头与张泽湍对视，这是她回国后的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面前的他，仍然是意气风发，与当年的记忆中的张泽湍又多了几分冷厉和自信。看着看着，眼眶便湿润了起来，回想着曾经的种种，熟悉的烟草香味，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一切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却看不懂了，不认识了，是忘记了还是释怀了？
“没事我就先走了！”
“颜颜”
颜漾即将走出总裁办的脚步停下，但没有回头。
张泽湍也没有继续下去，就这样，安静着，安静着。
突然门被反锁，颜漾被逼在角落，张泽湍的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抚摸着曾经属于他的每一寸肌肤，掠夺着曾经属于他的每一丝气息。薄唇带着霸道的吻落在碎发遮挡的白皙的后脖颈。那缕黑发带着他许久未闻的清香，像是夏日沉浸在图书馆的少女，带着独特的木质香和淡淡的栀子花香。
“张泽湍！张泽……放……”颜漾挣扎着。
张泽湍的嘴唇离开她的脖子，“说，那个男人碰过你哪里？说，我要全部拿回来，我不允许！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他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可忽视的恼怒，从口中吐出的热气扑打在颜漾的肌肤表面，让她不禁打颤。
“你放开我张泽湍，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只属于我，永远，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嗯……”
还没等颜漾把话说完，他便紧紧堵住了她的唇，周身的血液尽数涌了头顶，连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狂舞，他仿佛要将颜漾镶嵌进身体，贪婪地索取着这几年亏欠的吻。某一刻，好像与记忆里的某个桥段对应，也是深夜，他们紧紧相拥，呼吸交缠在一起，唇从眉眼，滑到鼻尖，最后是轻到以为是错觉的吻，都默默将这万籁俱寂的夜色拉长，直至死亡，轮回。
是夜，是风，是雨，是秋，是他们。是无数失望攒尽后的放不下，是后悔的挽救，是哪个不为人知的夜晚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