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22章 林一(1 / 1)

林牧低着头出来,颜知许急忙躲进了旁边的更衣室。

门稍微打开一条缝,观察着外面发生的情况。

林牧没有说话,反而说话的另有其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不大不小,加上练习室的音乐声,颜知许很艰难才听出他说什么。

“这只是一个教训,如果你识相,晚上陪我出去见人。”

这个声音!

就是那天在安全通道与林牧对话的那个人。

如果传言没错,那他就是把林牧封杀的人。

颜知许想要出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悄悄把更衣间的门打开一些,将头探出去,走廊上只有林牧一个人,他面对管理室的门,而与他对话的人在房间里面。

“不去。”林牧没有一秒犹豫的拒绝。

“呵呵,真是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你不去,就别想在娱乐圈混一天!”

男人的手用力戳了戳林牧的胸口:“要知道,比你听话比你懂事的练习生多的是。”

从颜知许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男人的手,穿着西装的手臂有些胖,手腕上戴着一个劳力士银表,她看见,他的手虎口处有一块硬币大小的伤疤。

颜知许急忙拍下了这一幕,侧身躲回更衣间。

有这么明显的特征,又是管理层的人,想要找到是谁应该不难。

颜知许静静待着,直到听到管理室的门关上,又待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声音了,才开门出去。

没想到,就真如传言中的一样,林牧拒绝了金主,所以才被雪藏。

而且按照林牧刚才的态度,也许,可以为自己所用。

颜知许开门出去时思绪很乱,没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人,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外人的胸口。

她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急忙捂住嘴。

林牧双手插在卫衣口袋,斜着身子靠在门框上,略显慵懒,饶有兴趣的看着颜知许。

他的长相本身就带有魅惑感,眼睛下垂看着颜知许的时候,透露出的都是危险。

“好巧。”林牧勾了勾嘴角。

颜知许没有回答,警惕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调侃:“两个演员组的人,居然在偶像组的更衣室遇见。”

见颜知许吓得不行,他无奈地耸耸肩:“你都听到了吧?”

颜知许知道自己躲不过,点点头。

林牧伸出修长的手指,停在唇前,勾着嘴角说话时,露出他的虎牙:“保密,传出去就麻烦了。”

颜知许又一次点点头。

林牧没再说什么,直起身子,转身离开。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颜知许急忙跟在后面一起走。

林牧没有走,只是拐进了消防通道,他随便找了一层台阶坐下,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细烟。

明明他的年纪也没有多大,官方年龄是23岁,可点烟的姿势流畅的仿佛是个很多年烟龄的老烟枪。

消防通道很黑,只有飘窗的点点夜光洒落进来,林牧叼着烟往漆黑的夜空看,夜光照在他的脸上,五官的侧影打在脸上,那双眼睛,此时也有点点星光。

黑夜里隐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感情。

颜知许不敢靠近,紧紧地靠着安全通道的门,与他相隔五米。

也许是感觉到烟索然无味,林牧从嘴里拿下烟,任由它在自己指尖燃烧。

“我知道你都听见了。”他抬起手,指了指楼上,又指了指安全出口外的方向:“一次在楼上,一次就刚刚。”

“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一线,一秒钟就可以发现几百米远的专业代拍。”林牧自嘲地笑了笑:“不过那都是之前了。”

见林牧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颜知许才缓缓往前走了一点,在最高层的台阶上坐下。

“你被威胁了吗?”

“没有,只是我自己不想演戏了。”

“可你之前不是在采访里面说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个演员吗?”

林牧回头,瞥了颜知许一眼:“你看我采访了?是我粉丝?”

颜知许想了想,想让林牧好受一点,便点了点头:“是。你的剧我都看了。”

林牧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无奈:“这就有点丢脸了,让粉丝看见这一幕。”

笑得很勉强,他只是把头埋进膝盖里闷笑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颜知许看着他拱起的背影,耐心等着。

“其实我第一次拍电影,是被迫的。”林牧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没有任何感情浮动:“那时候我很小,什么都不敢说,被逼得接受了之后,就再也结束不了了。”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金碧辉煌的房间,偶尔会传来的音乐声,还有偶尔惊醒,能在高高的窗户里看见外面的明星广告牌。”

“前段时间不是有爆出大鹏潜规则吗?为什么不在那时候发声?”

林牧抬起头,颜知许看着他的后脑勺,他似乎欲言又止,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消防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看来是偶像组的练习生下课了。

林牧站起身,拍了拍并没有污渍的裤子,没有打招呼,插着兜沿着消防通道下楼了,那个少年,背依旧挺直,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他压塌。

颜知许总是觉得他有点像一个人,现在才知道,林牧和易知野有些像,坚强,孤独。

颜知许独自坐了很久,慢慢抬起左手,把录音关闭。

她最终还是没有留下刚才的那段录音,他已经很累了,还是给他留下一点喘息的机会。

……

那年我17岁,因为从小的梦想是当演员,于是在街上星探的推荐下,我进入了大鹏娱乐。

他们说,现在最火的明星陈德就是这个公司的,我喜欢陈德,他长得又帅演技又好,是我的偶像,进入了这个公司,我会不会也会变得像陈德一样有名?

我的家里没有什么钱,父母都是农民,我几乎是花光了父母所有的积蓄来到段安市,一边读书,一边打着零工,晚上就去大鹏娱乐练习。

我骗父母说,我已经是市里面有名的演员了,他们没有智能手机,家里的小电视只能看新闻频道,所以就算我说谎,他们也不会知道。

他们很高兴,一边和村里的人炫耀说自己儿子是个大明星,一边把地里的土豆全都挖了,拉到县里卖钱,在村里摆了几桌不大的酒席。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骄傲,于是,每次练习生练习结束后,我都会和父母打电话,说着今天自己学了什么,当然,其中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今天我学了怎么演哭戏,五秒钟眼泪就掉了下来,表演老师说我很厉害!”

“谋导喊我演电影,对对,就是陈德那个电影的导演。”

“我回家的时候遇到粉丝了,他们叫我签名。”

“明天要采访的,这几天的行程都很满。”

“不累,助理姐姐很贴心,她全都安排好了。”

我打完电话,放下手机,独自一人又回到练习室,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练习着今天表演老师教的哭戏,大家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练习。

我是在这种时候认识A老师的,某天夜里,我练习哭戏哭得眼睛发肿,打算离开时,A老师就站在教室外面看着我。

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有潜质的练习生。

我见过A老师,他经常会来大鹏娱乐观看练习生的练习情况,我猜他大概是教学总监之类的吧。

在这之后,他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来看我练习,我一想到他是教学总监,我便练习得更卖力了。

很快,出道组的选拔到来,我以98的高分成功进入出道组,与新的伙伴一起训练,A老师还是会来看我练习,偶尔我们还会聊上几句。

他说,他很喜欢我。

我很高兴,这是不是代表,我真的可以出道。

我还是会每天打电话给父母,吹着一样的牛,父母也不厌其烦地听着,为我高兴,我提到了A老师,父母说他是我的恩师,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不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农村人不讲礼貌。

后来,最残酷的正式出道选拔将在两天后到来,练习室的门彻夜不关,每个出道组的成员都泡在练习室,希望在之后的选拔里拿出最好的成绩。

那天练习结束,A老师还在外面等我,我如同往常一样去和A老师打招呼。

A老师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我仔细一看,那是我的个人资料。

他说,明天是你的生日。

我很高兴,回复道,是的,十八岁生日。

A老师说,明天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过成年生日。

我心想,A老师真是个好人,我都还没感谢他,他反而先带我过生日。

于是第二天,我特意在兼职的地方请了假,用自己兼职赚的所有钱,去商场里买了一条领带,这是我要给A老师的感谢礼物。

领带很贵,足以抵我一个学期的学费。

路过男装店时,里面的衣服非常帅气,我驻足了很久,看着自己身上洗的发白卫衣,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A老师让我在一个路口等他,他开着奔驰车来接我,我很兴奋,一路上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始终笑而不语。

A老师把我带到了一个会所,那个会所很大,最外面是吃饭的餐厅,往里走能听见别人唱歌的声音,应该就是别人说的“ktv”。

我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一时间不敢说话,只敢跟着A老师走。

A老师带着我进入了一个包间,里面还有其他人,有最近大火的明星,居然还有我最喜欢的陈德。

陈德居然也来给我过生日,我很高兴,等晚上回去一定要和爸妈说。

A老师向众人介绍了我,我自我介绍时很紧张,一不小心嘴瓢,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说,我叫林一,父母为了我犯错时抄名字少受一点罪,便取了这个名字。因为嘴瓢,我把“林一”说成了“林意”。

我一边笑着一边涨红了脸,原来,这就是大人应酬的感觉。

陈德递给了我一杯酒,说祝我成年。

A老师在旁边说,这杯酒价值二十万。

我一听,自己居然能喝到这么贵的酒,眼睛一闭,一口气全喝完了。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很苦,一点也不好喝,不知道大人为什么喜欢喝酒,但苦中有甜。

我的反应总是会惹得在座的人笑,笑着笑着,他们便模糊了。

好晕。

他们吃完饭喝完酒,带着我去后面的ktv,他们叫我唱歌,我害羞拒绝,因为我真的不会唱歌,头也晕的不行了。

A老师说,要不要带我去隔间休息一下?

他们高档的ktv都有隔间,唱累了就可以去隔间睡觉。

我点了点头,A老师带我去了隔间。

我晕了过去。

偶尔会因为强烈的疼痛醒来,可我看不清面前的人,身体也没有任何力气。

我只能感觉到难闻的烟味,或者汗味,便又晕了过去。

中途还醒来了几次,每次的烟味都不一样。

甚至有一次,我看见在我身上的是我最喜爱最崇拜的陈德,我的视线清晰了些,侧眼看见窗户外的广告牌,上面正是陈德的写真照,与面前的这个人渐渐重叠。

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头一歪,在陈德面前吐得一塌糊涂。

这一夜,我没有给父母打电话。

第二天醒来,A老师躺在我身边,周围一塌糊涂,我反应过来我经历了什么。

我想要跑,在捡起自己被扔在地上的洗得发白的卫衣时,A老师醒了。

A老师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将烟嘴塞到我的嘴里。

我下意识吸了一口,被烟味呛出了眼泪。

他说,如果我敢报警,大鹏的合同就视为违规,需要赔偿两百万的违约金,反之,我什么都不说,他会让我出道。

我没有钱赔违约金。

拿起手机一看,父母打回给我十几个电话,我想起了父母骄傲地在村里炫耀的模样。

最终,我什么都没说,光着身子,忍着心理和身体剧烈的疼痛,抽完了A老师给我的一整支烟,然后穿上衣服,独自离开。

离开时,我看见了我精心挑选的领带被扔在一边,上面都是按灭烟头的痕迹。

那条领带千疮百孔。

我的生日也一团糟。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