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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得的解答(1 / 1)

似乎是为了向小城的秋天告别般,骤雨又猝不及防地下了起来。

冯泽安的葬礼在城南的殡仪馆举行,葬礼在其父的授意下办得很是隆重,来人甚多,包括不少在城里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我在人群里粗略扫视,看见了侯青和杨秀珂等几位成筑大学的人在队伍中,持着花等待仪式开始,其中自然包括姜月,面容悲戚,眼神空泛地注视着某处。

我是穿着便服去的,人多眼杂,免去了不少不必要的寒暄。

这场仪式大操大办的痕迹很重,流程繁杂,主礼人也很动情。献花环节,一字长龙的队伍围成一圈徐徐前行,棺椁周围的鲜花积成一座小山,队伍停下后,我四顾观察了下,流下泪的人很少,且基本聚在冯朝阳的身边,大概是死者的家属。余下人大部分只是伫立不懂,脸上表情并无什么异样。

在冯朝阳的致辞环节,他深切缅怀了自己的儿子,话中谈及记忆里冯泽安的乖巧可爱,并痛斥行凶者的暴行,发言时冯朝阳数次中断拭去眼角的泪水,话毕,厅内的啜泣声明显多了些。

仪式结束后,人群作鸟兽散,我也随着人流向外走,正要出大门时,我发现了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

我停下脚步思考了片刻,确认了正在不远处一棵常青树下驻足的正是冯泽安所在班级的班长。因为林羽将冯泽安约至案发地点所使用的合成录音的缘故,陈志曾在一次讨论会中多次提过她的名字,并投影了她作为校播音员所拍摄的证件照。虽未直接见面谈过话,但仍能从明婉的眉眼中认出她的身份。

“钟蕊。”我走过去喊她,虽多次听姜月提起过这名字,但本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转过头来,微眯着明眸看我,额前的刘海随之甩动。“你是……”

我还未开口,她便又问:“之前经常来学校的那名警察,对吧?”

我微笑着点点头,将身影移进树荫下。“你的观察力很强。”

“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她转过隽秀的面孔,眺望着街对面。

“今天应该不是被学校安排过来的吧。”

“只是作为以前的同学,过来送他最后一程,个人意愿而已。”

“你们之前的关系还不错?”

“不,只是普通同窗。”她亮溪溪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转瞬即逝。

“班上的同学只来了你一个吗?”

“嗯,就我一个。”她语速很快,透出些许不耐,双眼仍望向街对面。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街对面是一排商铺,其中的一间包子铺的蒸笼里正升起腾腾热气。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和寻常没什么不同。

“是在等人吧,”我说,又自觉言多不妥。

“嗯。”她移回视线来,“等我哥来接我。”

我轻轻颔首,拉紧外套拉链打算离开。馆区内方才参加葬礼的宾客已尽数散去,只剩冯朝阳等少许人在远处交谈。此行并没有什么收获,原抱着在葬礼现场可能会发现特殊人员的期望前来,但现在看来只是一场风光葬礼,来人也无异样。

“卫警官,这么巧。”

我闻声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我走过来。

“秦医生,来这有事?”我有些意外,同时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没有,只是来接我妹妹。”他扬起嘴角冲我身侧笑,“她一定要来,今天工作日,我还得专门请假来接她,等会还得回医院。”

“哥。”钟蕊有些嗔怪地轻喝了声。

“原来你上次提到的在成大读书的家人就是钟蕊。”我浅浅笑着看他,“这样看,你应该也认识林羽。”

“嗯,是在她班上出事之后,才听她提起这个名字。”他捋了捋后脑的头发,“说实话,真可惜,两个人都是她的同班同学。”

“确实。”我看了钟蕊一眼,她正低头盯着脚尖。

“葬礼已经结束了吧。”他扬起头看向远处,手臂戴着黑袖章的冯朝阳在礼堂门口很是显眼。

“嗯,散了有阵子了。”我说,“说起来,之前麻烦你了,关于林羽的问题。”

“不用客气,我也只是照本宣科而已,真实病例我见得也不多。”他脸上的笑容仍未褪去,“能帮到忙就好。”

“何止,帮了很大忙。”我见他依然虚视着我身后的某处,便问,“认识他?”

“谁?他?原来确实是。”他伸手指向那个方向。

“嗯,冯朝阳,死者的父亲。”

“以前听说过,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到本人。”他叉着腰,看向钟蕊,“他在我们这个城市里算有点影响力,听钟蕊说,成大的一些设施翻修也是他赞助的,是吧。”

“嗯,是有一些。”钟蕊不咸不淡地应着。

“对了,你今天过来买花了吗?”

“当然带了。”钟蕊背着手,专心踢动地上的一粒石子,“哥,现在回去我还能赶上最后一节课。”

秦以诺有些尴尬地冲我笑笑。“卫警官,那我先送她回去了。”

“好。”我点点头冲他致意。

“以后如果有需要,打我电话。”他比出“六”的手势冲我摇晃着,带着钟蕊向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车走过去。

回程的路上,天空忽地暗下来,眼前的街景瞬间变得模糊,雨水倾盆而下,凄凉地打在窗玻璃上。

原以为会是一个完整的晴天,还是被卷入了梵音般的怒风中。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陈志正埋头翻阅着什么。我从脸盆架上扯起一条毛巾,擦着头发上的雨水,外头雨势凶猛,即使撑了伞也没有太多用。

“回来了?”陈志头也不抬,闷声问我。

“嗯。”我边擦着头边走上前看,“怎么还在看那本日记?”

“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信息。”他瓮声瓮气地说。

“怎么,情绪不好?”我把毛巾重新晾在架子上。

“张局上午来了,问你在哪。”

“不是让你说我出外勤了吗?”我撮了点茶叶放进茶杯里。

“他今天问得特别细,我打发不走。”

“然后你说我去冯泽安的葬礼了?”我边冲开水边问。

“嗯。”他扬起半边脸,扭了扭脖子,“我还能咋说。”

“张局不高兴了?”

“何止是不高兴,我磨了半天嘴皮子才勉强帮你免了一顿责骂。”他用力挠了挠头皮,“他之前就一直话里话外暗示你不要多做无用功,你不记得?张局的意思是,这件案子影响太差,可能成大那边也一直在催促。”

“尽快结案固然好,但我不是得过且过的人。”我缓缓坐下,“这点你跟我几年,不会不知道。”

“是,林羽现在的态度就像是在逼迫我们尽快结案,实在是反常。”他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话说回来,你出去这趟有没有收获?”

“本以为是没有的,毕竟在宾客里没见到什么特殊的人。”我小口啜吸着烫茶,“不过临近离开时算是有点发现。”

“别卖关子。”他坐直了身子,“再过几天这件案子要一锤定音了。”

“我见到林羽那个班的班长了。”

“班长?”他略思索便说,“钟蕊?他的播音搭档?被利用的女孩?”

“是她,不过碰到她不奇怪,毕竟是死者生前同学。”我顿了顿,“我碰到她哥哥了。”

“是谁?”

“秦以诺,你给我推荐的人,之前给我们提供帮助的神内科医生。”

“这么巧?”陈志歪着头思考片刻,“他之前说家里有人也在成大读书,就是指钟蕊?”

“嗯,我也觉得有些意外,之前和秦以诺交谈的时候,只觉得他对林羽一无所知。”我看向陈志,“之前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些信息。”

翌日,我们分头对两人展开了调查,结果却让人沮丧,两个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依姜月的手机短信显示,案发当日晚七点零三分她曾收到一条来自冯泽安手机的短信,在技术科整理的汇报中也确认了死者手机发件箱中这条信息的存在。而当晚六点五十分,秦以诺来到成筑大学门口,由于他身穿白大褂的缘故,在校门口的监控画面中很是惹眼,门口的门卫也可证明他确实在来访人员簿上签字后进校。入校后他径直去了侯院长的办公室,这点侯青亦可证明他绝非虚言,随后直至我们接到任务赶至成大,他一直与校方人员在一起,由此看来,他的不在场证明非常完美。

而关于钟蕊,我选择了联系姜月协助我调查,在她回复的电话中,我同样得到了一份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作为班长,她风评极高,当天下午四点半她便入校进班,之后一直在教室内自习至六点半晚自习开始,之后姜月便开始看班。即使从姜月对她的“品学兼优”的评价来看,她也几乎是无须调查的对象。

结合姜月收到的短信和法医的鉴定,冯泽安的死亡时间在七点到八点之间。

这样来看,那个一直困扰我们的疑点便愈发深重:

在这段时间,林羽是在何时离开教室的?

按林羽的供述,他在晚自习开始后从后门悄悄溜出,步行至报告厅后门,其间无人发现。而冯泽安因为天气的缘故,迟到了许久,而在他现身后,林羽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多年积怨,随后再步行回班继续自习,心理素质堪称惊人。

在之前的调查中,整班学生众口铄词,确认了林羽在返校后始终在教室未曾离开。这就意味着,在林羽离开教室的这段不短的时间里,竟无一人发现。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撒谎的苗头清晰可见:姜月,或是班上所有学生。

集体说谎的可能性必须建立在某个人的授意下,难道真的是姜月?我的直觉再次质疑了我的推测。

我串联了这些细枝末节,发现了另一个疑点,虽然我和陈志反复提及,却始终悬而未决。

为何钟蕊独自一人去参加了葬礼,校方一行同样表现得毫不知情?

就至今的调查给我的反馈来看,我从未认为姜月和本案有沾染,其中掺杂了绝对的主观判断,我潜意识中便认定了她作为一名教师的端正品行。那么由此再思,就只剩一种可能:

林羽在说谎,虽有少许瑕疵,却是十分完整,细节闭合的谎言。他通过自毁的方式,将我们的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但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将受到的影响是什么?他的医学梦,他的人生,他的未来,他选择完全放弃。

或者说,存在着更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他守护。

那到底是什么,我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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