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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云梦公主(1 / 1)

季柔的目光自落座酒宴起便不停地在他们俩人之间游走,如同一只狡猾狐狸,让人猜不透她心底作何谋算;此眼神落在孙武视线中,顿时让他心生警惕,唯恐此女不知何时会挺身而起,抽剑杀人。

酒过三巡,诗诵五遍,伍员终于忍不住开始谈论起刚才所观战事记录,皆事关吴楚。

然而孙武却总是避而不答,引得酒席间另外两人心乱如麻,偶尔应付伍员几句,却是句句珠矶,切中要害,令伍员长吁短叹,感慨万千。

季柔悻悻然在一旁喝闷酒,孙武也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毕竟她所属楚国往往是战败一方,因此他也总是刻意避免同伍员提及季柔。

“洲来此战,楚国当是必败无疑!毫无逆风取胜之机!”伍员坚持此言论,但是他目光灼灼,却又像是在向孙武求证。

孙武避无可避,只得回答道:“此战前楚国明显准备不足,尽管其声称纠合七国联军,最终却先发后至,使大军致于人而非致人;而吴人虽国弱,战争开始后就趁机掌控了主动权,且准备充足,未战而庙算胜者,源于算多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何况无算呢!此外,吴国对于此战非常重视,吴王亲临边邑,战场上由公子光亲自督战;反观楚国一方却轻视东南吴国,战争还未开始,楚国已经输了一半,至于后来或许楚国朝堂知道战局恶化,再计划派遣援兵为时已晚。”

“哈哈……”伍员证实了心中所思所想,终于释怀,大笑一通,满饮酒爵,这不知是他第几次发笑,也不知是第几次豪饮了。

季柔在一旁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饮酒来排解心中苦闷。

“然……”孙武很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伍员的笑声,季柔也把酒爵停在半空中,美眸一闪,死死地盯着孙武,这一刻,她眼中满怀期待,希望孙武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楚国地广物博,百年间并国数十,兵力雄厚,民力丰腴,吴国近年虽然小胜几仗,但是仍无法撼动楚国的根基,楚国为与晋争胜,尚有强军二十万,若是有善战之人统兵,发掘楚军的战力,以目前吴国国力来看,根本无法抵御楚国的攻势,楚国可以战败无数次,吴国却承受不起失败,终究是有灭国的祸患,一旦楚国灭吴,那么进而吞并越国,便可一统南方,此时九州大地楚国已然称雄,还有谁是其敌手,身陷五大夫之乱的晋?还是东方不善征伐的齐?亦或是楚国盟友的西秦?”

“砰——”

“砰——”

季柔和伍员同时将酒爵拍在竹案上,霎时美酒洒满一桌,酒香四溢。

季柔双眼闪动,自是异常欢喜,激动不已,她向孙武投去赞赏的目光,好像是在说:嗯!孙武,汝总算是说了一回真话,然后就继续大口饮酒。

伍员却是同季柔的状态正好相反,此生若不灭掉楚国社稷,他心中仇恨难消,死不瞑目;可是现在连他栖身的吴国都随时有被楚国吞并的危险,那么他还能做些什么,他所做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伍员将目光投向孙武,孙武正在顾自斟酒,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得似季柔那般尽情豪饮。

孙武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都已饮了不少酒水,心中更加担忧,非是他今日不愿跟伍员深谈,而是时机未到。

但见伍员已有了醉意,便不宜再让其多在此地停留,否则与同样快要醉倒的季柔同席必然会爆发发冲突。

孙武正欲开口,伍员便已放下酒爵,艰难的起身。

“长卿贤弟啊!愚兄今日心情欠佳,恐不能再与长卿贤弟把酒畅言了。”

孙武虽然也有些许醉意,但是意识还很清醒,他知道今日所言点到即止尚可,来日方长,需谋定而后动。

“长卿贤弟!愚兄改日再来拜访,还请长卿贤弟多多赐教。”

“武也期待与兄长畅论天下。”

孙武望着伍子胥轻舞的白发和落寞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当年离开齐国时的自己,也许在那个傍晚,他的背影比伍子胥更加落寞吧!

孙武很快收拾好心情返回竹舍,来到酒席前,正好看到已经醉倒在竹案上的季柔。

散落的秀发未曾遮住她泛着红的脸颊,嘴里带着一抹笑意,好似那西边最美的云霞,她或许是梦到了十分美好的场景吧!

的确!孙武刚才就已经给她编织了一个十分美丽的梦。

孙武重新搬出一方竹案,并取出一卷空白竹简准备撰写新的一卷兵书,截止昨日,他已经完成了四卷,必须加快脚步了!

孙武深知时不待我,在吴越之地游历了近三年,三年来他一直在观察,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他大展宏图的机会。

自他离开齐国,曾先后游历了北方各诸侯国,强大如秦晋,弱小如郑卫,却都不适合他去施展学识;望遍九州,只有南方的楚吴尚有一丝机会;在吴楚之地徘徊多日,经过细致全面的观察,他最终选择了相对荒芜弱小的吴国。

正因为荒芜弱小,所以未来才有无限的可能,孙武希望自己可以亲手创造这种可能。

今日伍子胥的到来便是提醒他,留给自己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吴国必将遭逢动乱,而他必须趁此乱跻身吴国的决策层,否则一切准备都将化为灰烬。

在此之前,他必须尽快完成兵书的撰写。

秋风萧瑟,隔着衣衫仍旧让人倍感清凉。

孙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酒意立减几分,突然他想到身后还伏着一人,连忙转身,目光所至,季柔依然伏在竹案上,酒醉未醒。

孙武不免有些担忧,秋风正紧,她应该没事吧!好歹也是军营里磨练过的军士,不至于被一阵秋风给吹坏身子,不过转念一想,季柔重伤初愈,又是女子,恐怕……

孙武来到季柔跟前,正要俯身去抱起她,手到季柔身边又停住了。

男女有别,万一她醒来又要寻死觅活,找自己拼命怎么办?孙武不得不深思熟虑啊。

犹豫良久,季柔早已经从竹案上倒下,侧卧席子,秋风意寒,她蜷缩着身子。

最后孙武思得一个两全之法:脱下长衫给季柔盖上,然后隔着衣服抱起她。

季柔非常轻盈,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个婴孩,孙武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竹舍,低头看到季柔略显稚嫩的脸庞,正泛着酒红,少女姿态显露无疑。

虽然平日里季柔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眼睛里杀机重重,好像全天下人都是她的仇敌,但是睡着后她仍然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个本该于战争无关的女子。

孙武不知道战争到底给她带来了灾难还是成长,他从来都不认为战争这副担子需要女子来抗。

“为何非要投身疆场呢!”孙武轻轻的把季柔放到床榻上,给她盖好布裘,正要转身离开,隐约听到季柔喃喃自语。

“孙武!赶紧写好汝的兵法,汝早一刻完成,吾便能早一刻返回楚国,楚国强盛无比,在诸侯中除了秦晋能与之争霸,其余各国,皆若虫蚁;强楚地广物博人才济济,哪像尔等吴国蛮夷,汝一介山野小人,竟也能劳烦那伍员亲自来请?”

“不提这个楚国叛臣,此贼早已经堕落如斯;我楚国三军有甲士三十万,只等吾将汝把兵书带回,好好研读,用不了多久,吾云梦公主就能带领楚国军队灭掉吴国,一雪前耻。”

“云梦公主?”孙武一愣,心头诧异万分。

“她竟是楚国公主!”

他早就猜到季柔的身份不凡,一直认为季柔可能是楚国某个将军或上卿的子女,但是却万万没想到季柔竟然是楚国的公主,而且还封号“云梦”。

云梦泽于楚国的地位不言而喻!八百里云梦泽可是楚国最富庶的土地。

楚王把她封在云梦,就足以看出她深得楚王钟爱!

如今她流落此地养伤,也不知楚国国内是否知情,若是当她战死疆场,只怕楚王又要大动干戈了,她一个公主不在王宫里享受富贵,为什么偏偏要来战场呢?

“战争可是吾等男儿之事!”孙武对着季柔苦笑。

“嗯——有朝一日,我云梦公主定要带领楚国强军征战各诸侯国,一统天下!”季柔越说离谱,这个女子竟在潜意识里也比普通男儿豪气!但是她睡意也越来越浓,侧身向里,抱着布裘便没陷入沉睡之中。

“一统天下?”走到门口的孙武听到了季柔最后的豪言,不由得停了停脚步。

“那也是孙武毕生的追求啊!”

孙武加快了兵书的撰写,根据他对伍子胥的了解,此人对仇恨的隐忍怕已经到了极致,倘若见不到复仇的希望,他会永远在暗处愤恨,悲伤。

可是——一旦让他找到复仇的机会,他便不会再默默苦等下去,吴国已经在悄然变化,往日他并未发现这种变化因何而来,今日见到了伍子胥,他便看到了答案,对于吴国的将来判断的也更加清晰了。

这一次的变故不仅仅是伍子胥苦苦求来的一个机会,也正是他所苦等的。把握每一次机会,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是他长期研究战争总结出来的经验——谋定而后动!

又是一夜的寂静,一夜的思索。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竹林照在孙武的脸上,照出他神采奕奕的笑容,竹案上,一卷崭新的书简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青烟漫漫伴着青竹的幽香,萦绕在孙武四周。

看着自己的心血结晶,孙武劳累感一扫而光,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让天下人看到自己的兵法。

就在孙武沉浸在自我肯定的喜悦之中时,竹舍里传来季柔的叫喊声。

“孙武——”

季柔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堪比孙武见过的最锋利的箭矢。声音入耳,透着一股柔美之韵,可以想象到,发声之人定是一位怒发冲冠的美人。

孙武对于季柔总是莫名其妙的发怒非常不理解,自己怎么又惹到这个女子了?

但是,仅仅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不善,凭借他卓越的战争头脑,立刻想到,当敌人锋芒毕露之时,我军当避其锋芒,另寻战机,待其气势衰竭之时再行交战。

孙武是个行动派,思量至此,正欲转身离开,季柔却已经提剑杀到了他的身后。

季柔急匆匆走出竹舍,她身上依旧是昨日的衣衫,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张冷峻的容颜。

冰美人儿一见到孙武就要拔剑。

孙武急忙后退,问道:“所为何事?”

“何事?”季柔死死盯着孙武,冷冷的问道,“昨日吾醉酒后汝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孙武一时竟转不过心思,“孙武什么也没有做。”

季柔剑已出鞘。

“吾昨日明明醉倒在竹舍前,为何醒来却躺在床榻上?”

“孙武不知!”孙武果断摸到自己腰间佩剑,以防季柔的突然袭击。

“竖子——”

季柔几欲出剑,秀发被秋风拂起,苍白的容颜惹人怜,僵持片刻,她终究是没有刺出这一剑。

无处发泄火气的季柔,只得对着四周的青竹一阵乱砍。

此女子行为甚是反常,孙武久久不敢靠近,直到季柔砍累了,方才拖着长剑返回竹舍,看样子要去洗漱了。

此时孙武才悄悄回到竹案前,朝竹舍望了一眼,心中颇为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这个女人怕是想让自己把兵书写完再一并复仇。

真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啊!孙武由衷的感叹,能够于阵前克制自己的怒火,理性行事,眼前这个女人当真成长了许多!

孙武知道她是不会再对自己出剑,下次再出剑时怕就要分生死了,见季柔换回女装前去洗漱,便解释道:

“孙武本不该再冒犯女士,但是汝醉倒在竹案前,此时已是深秋,风寒露重,而女士重伤初愈,身子受不得寒风,孙武是隔着衣衫,并未接触到女士,还有上次为女士医治伤患,也实在是迫不得已。”

那边,季柔正在揉自己的脑袋,似是昨夜酒劲尚未全褪,静静听完孙武的解释,也不过是回头恶狠狠的瞥了他一眼,并不作他言。

孙武知道她怒气未消,因为等她洗漱完毕,坐回旁边的凉席之上时,依旧气鼓鼓的,美眸如剑,不停地刺向他,好像这样能让自己心中好受一些。

忽然,她看到这边竹案上有新完成的书卷,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季柔顷刻间怒气全消,不待过问孙武,直接拿过书简仔细阅读,且每看一遍就会朝这边瞄一眼,不知为何,每当孙武迎上季柔的目光,总会感觉脖颈处有些发凉。

孙武不知道自己在季柔心中的分量,自然也不清楚她对自己有多大的必杀之意,但是他明白与季柔的这一战无法避免。

无论是为了战胜眼前的女子,或是为了日后征战四方,他一刻也不敢荒废武艺剑术。

剑,百兵之君也!

剑术,攻伐术之长也!

当此之际,一般剑长约二尺五寸,宽约三寸,多为青铜所铸。

剑太长,则不易舞动;太宽,又显得笨重;太短,则无法拒敌于身外。

二尺五寸,进,可攻敌制胜;守,可不动如山,可谓攻守兼备。

尤其是吴越之地,多山林,战车长戟多有不便,因而战场之上,军卒对剑的使用尤其普遍,带甲之士几乎人手一剑。

孙武所执佩剑乃是欧冶子采集五金精华,融入精铁之中,又经过千锤百炼锻造而成的铁剑,此剑比一般的青铜剑重量上轻了一倍,剑身可以更长而不失平衡,剑身也窄了近一寸。

如此一来,就使得他不能再刻板的练习家传剑术,毕竟以往剑士手中所执皆为铜剑,剑重,且不太锋利,这就造成出剑常常大开大合,以势取胜。

相传上古黄帝使用的[轩辕剑]便是石剑无锋,那是世上第一柄剑,成于天地,黄帝得到后并没有加以重新炼制,可是黄帝凭其勇力仍然挥舞石剑征战八方,所向披靡。

后来,随着冶炼技艺的发展,铜剑时代来临,世人皆采五金合铸铜剑,而剑的大体形状也传承于[轩辕剑],由剑身与剑茎两部分组成,每一部位皆有其名称。

剑身前端称“锋”;剑体中线凸起称“脊”;脊两侧坡状称“从”;此时铜剑“从”多有网格暗纹。

剑柄为“茎”;茎主要有扁形与圆形的两种;剑柄和剑身之间的护手为“格”;剑柄的末端常有圆形的“首”或“镡”;有的剑柄上还有圆形的“箍”;茎上常以绳缠绕,绳称为“缑”,剑柄尾端旋环称做铎。

剑鞘也称作之“室”,或者“匣”。

随着铸造技艺的提升,剑的地位越来越高,天下名士纷纷佩铜剑,随之而形成的剑礼仪和各家剑术也盛行九州。

毕竟剑是用来杀敌的,所以,但凡佩剑之人,皆懂些许剑术。

铜剑重,与石剑相当,当世剑士的剑术相传便是来源于黄帝,当年黄帝为征蚩尤,强加练兵,并且将其自己磨练出的一身剑术传于手下军士,于是天下人得以习得此杀伐之术。

以往的剑重,剑术也重。

世人习之,可以上战场杀敌,以勇力取胜,所谓万夫不当之勇便是如此,可是此种剑术变化太少,招式陈旧,孙武在使用家传剑术对敌时,已经发现此问题。

他所执铁剑乃是新式铸剑术所铸造,尚未盛行,没有铁剑,便无人革新剑术,也不知如何革新剑术。

孙武在见到季柔与吴国军士的对峙之前已有些许感悟,或许较轻的铁剑可以有更迅捷多变的剑术,他苦苦探求许久未果,直到他见识了季柔的剑术,仿佛朝阳突然照亮了黑夜。

至此,孙武便整日在竹林里苦练剑术,同居的季柔倒是时不时的瞥他两眼,孙武没有避开她,相反,他现在很期待和季柔在剑术上较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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