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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依旧(1 / 1)

那位叔叔是谁,他们讲了些什么,许织夏不得而知

蒙在鼓里有时候是一种幸福,这个道理,等到多年以后许织夏明白时,桩桩件件都已覆水难收。

但至少现在

一切的美好才刚刚开始

他唤一声,许织夏便立刻跑过去,回到他的身边,又成了条黏着他的小尾巴

师傅踩着三轮车出现,踢球的男孩子们一看见,就都欢腾地追上去,拦住他,闹着要吃糖人。

从小卖部原路返回的时候,那条巷子口,师傅已经支好了摊子,男孩子们全围着他

铜锅里熬着焦黄的糖浆,师傅铜勺为笔,在大理石面板上绘画,一缕一缕的糖丝构成线条轮廓,小铲子一铲,竹签上便有了匹活灵活现的骏马。“范叔叔我要一条大龙!

“陶思勉!我先!

许织夏攥着纪淮周腰际的衣服,另一只手捏着他给买的小面包,鼓着脸颊嚼啊嚼

经过时,她看见了男孩子手上的骏马糖画

那些童年里闪闪发光的惊喜,许织夏都不曾有过,空气里有糖浆丝丝的甜香,她望着漂亮的糖画,迟迟收不回眼。她也好想要,可是没有人给她买

不知不觉走回到住处,院门口境角下,蜷着一只小橘猫,背上有心形橘花。

许织夏记得它,眼睛里羡慕的情绪还未彻底消散,又浮上一层好感,童声软乎乎:“猫猫......

纪淮周正要推门的手顿在铜拉环上,扭头瞥了眼,不冷不热一哂:“就这只?喂它把自己喂丢了?许织戛仰起小脸,诚实地点了点,将他的奚落误解成是寻常问话。

纪准周坎肩背心上的脖颈是直的,只目光向下睇着她,没有讲话,也没有走掉

那时不满六岁的许织夏没看出,他是给了她喂猫的时间,

他不开口,许织夏不敢去,或许是渴望自己也能有玩伴,许织夏翘望着他,慢声慢气地乖顺问:“哥哥,我们可以带它一起回家吗?‘话音刚落,小橘猫跃了两下,蹿进弄巷子里不见了。

许织夏错愕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墙角

纪淮周淡哼,掌心压门往里一推,进屋前,还懒洋洋落下一句风凉话

”它不跟你好了。

“.....”许织夏看向他远去的背影,捏捏手里还剩一口的小面包,心里有点儿委屈

入夜时分,周清梧打来一通电话

烛光映亮那间屋子,手机丢在桌面,声音清晰扬出

确认过许织夏平安无事,周清梧交待:“徐医生这几天都在,阿玦,最好这周你陪她去医院,否则只能我下周带她去了。许织夏能听懂一些,眼里藏着抗拒,去看纪淮周,

他刚冲过澡,扯了把椅子坐在窗前,向前弓着背,手肘拄腿,一只手随意垂着,一只压着发上的毛巾,低头兀自擦着湿发,闭口不应。“这学期课时结束了,我就来接她。

周清梧讲到这句时,许织夏才听见他淡淡“嗯”了声

“这些天你多安抚她,到时儿童院回访,她点头,领养证明就能顺利办下了。”周清梧又说,

纪淮周似有若无地扫了许织夏一眼,她的眼神像是迷路了。

他没表态,拽下毛巾,起身去了卫生间。

当晚,许织夏就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儿童院,又被关在那间医务室里

深夜黑了屋子,窗外的暴雨像海面翻倒过来,强风哐哐撞着窗框,窗户随时可能被整扇掀飞

门被推开,蜡烛照出梁院长的脸。

,她的脸总是很皇,又爱抹厚重一层粉底,在微末的光圈下像具活尸

方寸之地的医务室就像是墓穴。

“夜晚院里停电,将就吧。

陌生的粤语对话已让许织夏非常害怕,看见梁院长身后那人的白大褂,她全身打颤,控制不住后躲。”情绪病食药就得咯,日日扎针没帮助的。”院医跟进屋,肩上挂着医疗箱

“办法都试下。”梁院长走向床角,蜡烛光摇晃,扭曲了她的面目:“脑有问题,又是个哑的,次次都被退回来,做鬼都不灵啊!难道要我再养她十几年?院医熟练地取出针筒抽液排气,少量注射液挤出针头,黑暗里几滴水光闪过,针筒便如一把即将捅进她皮肉的小尖刀。针尖在眼前放大,许织夏瞳孔剧烈收缩,猛地咬住了院医的手

院医痛得甩手,本能把许织夏摔到墙上,

梁院长耐心尽失,一把搁下烛台,拧住她胳膊,把她死死按住

很小的时候,许织夏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

京市四合院里那位金口玉言的奶奶叱青她是野孩子,但愿意要她的亲哥哥,不愿意要她

爸爸也是不愿生下她的。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一问她,愿不愿意被生下来

梁院长总逼着她吞药,许织夏觉得,可能是她做错事了。

可她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注射器扎进皮肉的刹那间,许织夏陆然惊醒

混乱的风雨声戛然而止,眼前乌天黑地,只有窗外一道来自月亮的光影照在地板上。

许织夏不加思索,又不是很灵活地爬下床,向着光源过去,脚丫子光着,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儿她抱着枕头,悄悄坐到地铺的边缘,还处于受惊状态

深更半夜,万籁无声,周围都太静了,突显出了她短促的气息

她搂坐着,脸趴枕头,以一个想把自己深深藏起来的姿势,在少年腿边蜷曲成一小团,暗光下轮廓朦胧,迷你得像只脆弱的陶瓷娃娃。许织戛心脏扑腾个不停,很懂事地屏住呼吸,但还是扰醒了他。

没一会儿身后便响起他困懒而低哑的嗓音。

”不睡觉,光合作用呢?

他一贯爱讲损话,不过许织夏不懂,在她听来,他的声音堪比一支不需要注射的强效镇静剂

许织夏及时感受到一丝安稳,抬起脸,迅速望向他

“哥哥......”她声音微微发哽

纪淮周掌骨摁到心口揉了两下,可能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沉默了两秒,也可能是当时困得要命,他什么都没再讲,侧卧过身往边上挪了下,背后腾出一小半地铺一小半许织夏也足以容身

许织夏小心地把自己的枕头放过去,人躺下,贴到他身边

他向后一掀,被子丢过去,全部盖给她

许织夏就这样在他边上窝了一夜

那晚过后,许织夏每到半夜就静悄悄下床过去找他。

夜里黑,她太害怕了,因梦魔复发的恐惧需要时间冲淡。

纪准周手长腿长,棉被铺就的区域对他而言有些逼仄,有回他迟迟不翻身,许织夏寻不到能坐的角落,只好抱着枕头,站他面前看着他,长发披散,穿条及小腿的白睡裙,不声不响的,像一米高的阿飘

纪淮周睡梦中一睁眼,直面视觉冲击

“.....”他都难免倒抽一口冷气,不过面不改色:“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许织夏温吞出声:“黑.....

小孩子说话有奶音,尾调拖出来,可怜巴巴

纪淮周没辙,又犯着困给这只小阿飘分了半张床位

那几日在棠里镇的时光很平静,白天在书院,夕阳西下,许织夏就随他一同回住处,蒋冬青会用饭盒把饭菜装好,给他们送过去,到了夜晚,周清梧都会来通电话,确认许织夏的情况。许织夏每晚都跟他挤地板,目子安生得像大病初愈

担心的事情一直没发生,也一直没有结论,小黑屋那个地方,也许她再也不用回去了。

也许明天就要回去

命运没着没落,

那周的最后一个夜晚,

许织夏渐渐睡着,脸蛋偎着纪淮周的胳膊,窝成婴儿的蜷姿,虽说入眠了,但她从来睡不稳

后半夜,闻寂中有压抑的呼吸。

许织夏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听见动静,身边又是一凉,她立刻转醒。

目之所及,少年起身去向了门口。

许织夏一下子坐起

他脊背略弯,捂着心口,身形隐约在晃,但步子迈得很快,没两秒就消失在了楼道口。

他一不见,许织夏绷直后背,瞬间没了安全感,钻出被窝跟了出去

木楼梯凌乱嘎吱着,他似乎是往楼下去了,到最后几阶时嘎吱声倏地被一声重重的扑通取代。

许织夏吓了一激灵

他跌下去了吗?

“哥哥.....”许织夏颤声,攀着扶手,一阶一阶摸黑踩下去找他。

心脏阵阵痉挛,压迫得喘不上气。

纪淮周试图支起上半身,但从胳膊麻木到指尖,人刚起来点,劲一失,又虚弱地摔躺回去,后背砸到一格格的楼梯阶上,硌得脊椎骨生疼。他脖颈失重后仰,后脑勺耷拉到台阶上,扯得下颔紧绷,喉结棱角凸起,额鬓和颈间都泛着冷汗的光泽。昏涩黑夜里,他的喘息闷重而急促

纪淮周紧锁眉眼,手掌压住心口,心跳无序,窒息的痛苦中却诡异地溢出自虐的痛快感

原来心绞痛是这种感觉

他奋奋着,條地扯了下唇角,不明意味

"哥....

就要失去意识前,耳边有抽噎,一个弱小的力道在攀着他胳膊摇晃

纪淮周模模糊糊看到面前一双水光闪烁的眼睛

眼前压着沉重的浓零,未几,他的思绪便坠落进了无际的深渊....

”飞控系统算法精度太低,机翼内没有碳纤维杆增强气动性能,飞不远。纪淮崇,你又输了。

“没大没小,叫哥。

“两分钟的便宜都要占?

”早出生两秒我也是你哥。

“啧,争着出来就为了当个病秧子么,志气呢?

”有什么不好吗,每天养养罗德斯玫瑰,喂喂那只小胖耶,看看日出目落,不见得热血沸腾才叫活着。”.....那你就这样,别给我死了,我不想无聊。

“呵呵呵,真狠心啊。

"

“嗯?

“发病什么感觉......很痛么?

“别想了,阿玦,我没生病。

一股刺鼻的消毒剂气味

半梦半醒间,右手被谁用力抓姜

眼皮不听使唤,像被胶水粘住,纪淮周竭尽全力睁开了条微不可见的缝隙,但视力模糊

天顶上的白炽灯晃着眼,他依稀着见了那个抓着他手的人

小女孩眼圈湿红,模样惊慌,似乎很害怕,却又满眼倔强,一边呜咽着,一边牢牢抱住他的手,用自己娇小的身体护住”小姑娘,先松松手。

“怎么了囡囡,为什么不让护士姐姐给哥哥输液呀?

许织夏拼命把纪淮周那只手搂在怀里,歪过稚嫩的肩膀挡住,谁都不让靠近。

她眼睛死死盯着护十手上的针筒,有些应激了,人在额,但又无论如何都不愿退却,

“囡囡啊,哥哥心肌缺血,护士姐姐要给他注射VC和辅酶A,”蒋惊春哄她:“你相信阿公,不会有事的。‘护士也耐心劝说:“姐姐答应你,注射了这个,你哥哥一定能醒过来,好吗?

闻言,许织夏才稍稍动容。

她好怕打针,她不想哥哥也被扎针,可又想要哥哥醒过来。

许织夏很犹豫,用尽心力短暂克服失声,怯生生带着哭腔,小声央求:“轻轻....

”好,姐姐轻轻,肯定不弄疼你哥哥。

耳边的聒噪逐渐恍惚,纪淮周又疲惫昏睡过去的前一秒,他颓败的头脑中忽有一念而过一

他好像,确实也不是不想活

再苏醒,窗外天光大亮

昏睡一宿,神志清明了,人也有了些气力,纪淮周偏过脸,就看见了许织夏

病房里悄然,没有多余的人,只有她不离不弃守在旁边。

她一眨不眨地望住门口,眼神防备,两只绵软的小手捏住他的手,那只手背上的针后贴还在。

旁边安置着一张陪睡床,也不知道她去睡过没有,还是只在他床边趴着。

那一刻,纪淮周的眼底有一片平静的空谷,没有雨,也没有风

静静看了她片刻,他抽出自己的手

许织夏莓地回头,一只手掌耄无预兆地先压了过来,她眼睛下意识眯起来

少年的掌心落到她头顶,二话不说就连着胡乱揉了几下,不是很温柔,但力度恰到好处

许织夏小小的脑袋被揉得摇晃,头发也变得乱蓬蓬

她诧异地注视着他,眼睛亮亮的,

在儿童院,她只看过别的孩子被这样摸头

门开了,蒋惊春和蒋冬青前后进屋,见纪淮周醒了,总算都松口气。

蒋惊春按了呼叫铃,陪在这里等医生来复管。

蒋冬青想先带许织夏去附近的饭馆,她从半夜守纪淮周到现在,不吃不喝,这会儿都临近正午了。

果不其然,许织夏不想走。

纪淮周坐起来靠着,气息虚哑地说了声“去”,许织夏望他一眼,又泪丧低头,摸住他的手指。

“不听我话?”纪淮周沉下声音

许织夏不愿意单独跟他之外的人待在一起,但他语气明显严肃了,她再不听,就不乖了。

蒋多青再来奉她。许织更有占别扭。不过没闪躲

她们出门去的时候,纪淮周才发现,许织夏趿拉着双不合脚的拖鞋

不是周清梧给她准备的那双,看材质像超市里临时买的

“这孩子昨晚光脚来的。

纪淮周循声侧目

”大半夜,一个人跑到书院,还好我起夜听见她敲门。”蒋惊春说给他听,过去倒了杯水:“哭得厉害,又讲不清楚话,急得差点亲身示范,跑上楼梯就要往跳下呢。纪淮周半敛下眼睫,眸色深沉

他都能想象出当时狼狈的画面来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孤零零飞奔在灯火阑珊的巷子里,腿就这么短,又光着脚,频频踩落在青石板上也不知道疼慌慌张张,孤立无援,明明自己那么怕黑。

很显然她也怕打针,却用自己年幼的身躯护在他前面。

目光凝聚到递至面前的那杯清水,纪淮周没有动作,突然问:“这里什么医院?

蒋惊寿兜美圈子,“你小婕给徐主任打过招呼的医院

纪淮周抬眼,看到蒋惊春了然于心地笑了下,他沉思两秒,接过那杯水

此前,纪淮周自己颓废过了段时目,昨夜心脏供血不足,导致心肌短暂性缺血,不过不严重。

蒋惊春便没告诉周清梧

依照纪淮周的性子,无疑很讨厌成为被怜悯的对象

医生到病房问诊,问他身体情况,包括先心病病史

纪進周不知在想什么,

一段沉默

为了筛查潜在心脏病症,医生准备安排他做心电图和彩超等基础检查,但纪淮周不配合。

”有。”纪淮周开口,撕下手背的针后贴:“没遗传。

他撂下句话,头也不回地下床夫

那天下午出院前,纪淮周领着许织夏去了门诊大楼,精神科

许织夏坐在面诊室的椅子里,女人身上的白大褂让她异常焦虑,万幸少年就站在她边上。

她抱着他垂落的手,寻求心安。

做完量表检查,徐代龄敲着键盘录入:“咱们再做一些神经系统的辅助检查吧,好吗孩子,心脑电图和心脏彩超也都要做。许织夏依偎过去,脑袋抵住纪淮周的胳膊,仿佛能以此减轻内心的恐惧

纪淮周很安静,拿着单子走出精神科室后,他才止步回头,不显山不露水地看着许织夏:“哥哥做几个检查,要不要陪我?许织夏昂起脸,懵着神。

脑子还没理清逻辑,先望着他慢慢点了一点头。

那天下午,纪淮周陪着她做完了所有检查,他需要做的,不需要做的,都做了一遍。

”检查结果不存在器质性病变,鉴别诊断是选择性缄默,伴有成长经历导致的创伤应激。

”简单说就是她只有在特定场合才能正常说话。

一比如你在的时候。

“你妹妹太小了,肯定是不建议直接药物治疗的,但她有急性应激,目前还不能确定应激源,情况太不可控,我开个短效镇静药,一次服用四分之一片,"还是以心理疏导为主,能不吃就不吃.....

那一小瓶药在纪淮周手里,他的手揣在裤袋里

许织夏拉着他腕骨,跟住他出了医院

徐代龄同纪淮周讲述诊断结果时,许织夏留在诊疗室内,他们虽回避了她,但许织夏知道,少年此刻揣着的那瓶药,是给她的回到棠里镇时,天色已经暗下,

屋子里支开了一扇窗,窗外有河流的水光,能望见远处的河面浮荡着片片垂丝海棠的花瓣,风很静,桌上的烛火稳稳燃着。许织戛换了身干净的睡裙,抱着枕头,自己坐在地铺上。

在这个熟悉的空间,她从昨夜就开始收紧的神经没再那么绷着劲,但又没能完全放松。

她时不时扭过头,去看一眼烛台旁搁着的那瓶药。

男生冲澡快,没过多久,纪淮周就从卫生间出来,回到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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