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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依旧(1 / 1)

有人满身荆棘,有人依然偎近,被她咬过的那只手还是会来牵她

各自坠落,又被彼此的光辉托起,两个灵魂无声约走好了一起出深渊,再爱一次这个世界。

毕竟光亮从不只因为太阳

周清梧择目便上电力部门开户,联系装修和家居公司,将纪淮周这房子里的家具大换血,厨房,堂屋,书房,卫生间,里里外外都翻新过一遍,连年久的木楼梯和地板都全部替换。甚至重金定制了两张小叶紫檀床,摆在卧室窗户的一左一右

纪淮周不阻止,由着周清梧折腾,他自己无所谓,但小孩儿怎么也得给她住好的

只在周清梧翻被套理衣柜时,他一句调笑:“您怎么不把这儿夷为平地重起高楼呢?

周清梧瞧他两眼,声称,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她女儿

但其实她同时也在心疼纪淮周,只是过去因着小姨的身份,周清梧能照顾劝导,却不好管教他

如今他自愿收敛锋芒,周清梧也就把他当自己儿子管差了

“这个是假过夫,宝宝就该上小学一年级了。我们准备送她夫行舟,正好你们住这里。方便得很。”周清梧铺开冰丝席到床热上,“阿玦,你陪妹妹一块儿上学夫。

纪淮周抱臂倚着窗框:“我也上小学一年级?

周清梧失笑,佯嗔道:“高中!行舟中学和附小在同个校区!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贫?

纪淮周没说话,嘴里叼着根许织夏嘬过一口但不喜欢的桃子味棒棒糖

“早和你讲过的,户口落到小姨家,小姨再向校方递份申请书,你在港区读的那所中学是band1,肯定符合内地高中资格,只要能过入学试。周清梧语重心长“你再想想。

“不用想了。

纪淮周不带迟疑,在周清梧抬头想再劝时,他云淡风轻接着说:“您做主。

周清梧都没反应过来,过片刻一笑:“跟妹妹学会听话了?"

“这不还欠您人情么。”纪淮周不可置否。

“这人情你就欠着吧,以后都还给我女儿。”周清梧说着笑,走到他面前,半是欣慰半是煽情:“本来我是真放心不下宝宝,现在看来,或许你们在这里互相陪伴,才是最好的决定。纪淮周闲闲含着棒棒糖,偏过脸,目光从窗外落下去

院子里,许织夏抿着一支他买的兔子糖画,和小橘猫一起蹲着,观察他做的那只模型直升机。

HB621。

这是许织夏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纪淮周想到许织夏来的第一晚,他说,不放心就带走

那时他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说

“一小孩儿,我还管得住。

周清梧笑说:“还是让妹妹管着你点儿吧,她比你乖。

纪淮周和许织夏的户口就这么同时落到了明家

户口簿上,纪淮周的名字是周玦,他给自己起的一

一小名阿玦,随母姓

而许织夏的名字是,周楚今

许织夏自己喜欢,因为是哥哥花钱给她算的

蒋惊春也赞不绝口,说“今可休思”四个字用得妙,周也算是随了周清梧的姓

当晚躺在被窝里,许织夏清澈的眼睛还在黑暗里眨着,声音温软地问:“哥哥,什么是今可休思?‘另一张床上的纪淮周阖着眼,好像在思考,又像是在睡梦中迷糊,静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出声鼻息慵懒,像微风吹过深夜里的花:“今可休思就是....

”小尾巴有家了,再也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了。

许织戛贴着枕头,脸蛋朝着他床的方向,月光照进他们的窗,像一扇时空门,在两床间的地板上复刻下窗格雕花的影子,有两双拖鞋踩着月影,一双大的,一双小的。许织夏乖乖闭上眼,想着他这句话,她唇边笑意浅浅,很快入睡。

那是在儿童院不曾有过的安稳。

终于她一天比一天踏实

那天起,纪淮周真正意义上多了个妹妹,

千禧年代,经济处于世纪之交,各家族财团锋芒毕现,论财力,当时公认势头最猛的,当属南粤邵家,京市盛家,港区贺家,以及祖籍沪城的英国纪家。四大资本,各自独秀

江南地区相比之,算是花堆锦簇,没有几家独大的现象,虽然同样有四大家一一沪城首富乔家,杭市首富陆家,金陵第一书香门第蒋家,和欲识金钱气的徽州商富沈氏但不尽以财力划分,皆是名门望族,远离政治中心,格外低调

例如明氏集团,商业竞争力也并不逊色

然而许织夏和纪淮周却选择了共同生活在这个叫常里镇的,寂寂无闻的小镇子。

就在南渡口的那间院子里

当心有归属,人就会想要在此栖息

那个暑假,他们还是和之前那样,白天去书院,夜晚就回到他们的小院子里

小院不再荒凉,除去杂草,摆上一套户外圆木桌椅,周清梧还放了很多盆栽。

后来纪淮周自己又用砖瓦,,围差那面白墙砌了个两米长的花池。种植了-

片不知名的小花苗

院门开着,他坐着矮凳岔开腿,上身一件黑色背心,收着劲瘦腰腹,捞砖时手臂绷着劲,肌肉线条紧致他戴着双黑胶防护手套,一张漂亮的脸,手上却干着糙活,性感中带着危险感,像一只驯化过的野狼,摸不准他身上到底有无留有原始的野性。许织夏和小猫一起蹲在廊檐下的阴凉处,握着小棍子在地面划拉,自言自语喃喃着。

“小杨

*周.....楚.....今....

纪淮周告诉她,九月份他们要一起去学校,她不能再只跟他一个人交流

于是许织夏懂事地自己开始练习讲话。

许织夏扬起脸,望见纪淮周,七月的阳光下,他的额登渗出一层细汗,有几丝碎发落下来被蹭湿

许织夏立刻进屋,过半分钟,举着她的小凉伞,又从屋里跑出来,伞面在纪淮周头顶遮下一片凉意,小橘也挤进阴影里,"哥哥......

纪淮周勾唇一笑,没抬头,“嗯”着应声,

门外一阵克制不住的骚乱,许织夏越过伞檐望出去,看到几个路过的姐姐捂着嘴,偷看她哥哥,一副心潮澎湃的样子,还有人悄悄举着手机。许织夏歪着脸疑惑,不得要领

纪淮周有时很坏,会把说明书摊到许织夏的脑袋上,边看教程边拆磷酸二氨钾

他们的身高差,她很适合当他的可移动小桌子

许织夏老老实实顶着,眼珠子一会儿瞟向花池的小花苗,一会儿向上瞟他,乖声乖气问:“哥哥,这是什么花?纪淮周将兑过的水倒入酒水壶,似乎是分神了几秒,才不着痕迹地回答他:“罗德斯。

他低下脸,“想养么?

许织夏新奇地蔓延开笑意,很想点头,但脑袋被那张说明书封印住了,只好望着他满眼委屈,

纪淮周看得笑了,方才那一丝阴郁烟消云散

他取下说明书,把水壶递给许织夏。

那时他也无法保证,来自肯尼亚的玫瑰花苗,能在这片土地上存活。

许织夏开始每天有了属于她的使命

喂小橘,给花苗浇水,去书院学习。

那天纪淮周去行舟参加入学试,许织夏自己听话地和阿公阿婆在书院里

蒋惊春不仅教许织夏识字,也教她道理,他有句话常挂嘴边:“我们做人啊,要以终为始,行事前得先思考,明确你的目的,然后再去做。“这个''终’就是你的心愿,你想要在秋冬收获什么果实,就得在春夏播什么种子。

天井阳光明媚,开放堂屋下,许织夏微微张着嘴,听得一愣一愣

蒋冬青总在他不由自主讲大道理时,走出来笑怼

”你老给人孩子讲这些,我们今今都听糊涂了。”蒋冬青将一杯清凉的酸梅汁放到许织夏面前,揉揉她头:“是不是?许织夏伏在八仙桌上,捧起书本,挡住半张羞涩的笑脸,

”大智若愚,大智若愚。

蒋惊春笑了几声,同样称呼她以名字:“今今,你的终是什么呀?

许织夏乌黑的眼睫毛一扇一扇,一知半解

她认真想了想,如果终就是心愿,那她想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这时,陆玺神清气爽进了书院。

他一上来就东张西望:“我哥呢?’

中考结束后,陆玺就在棠里镇消失了一段时间

前些日子他掉进河里,搞出轻生的闹剧,可把他爸吓惨了,私人飞机连夜回国,陪到他中考结束,百忙中又抽空,带他出国旅游了半个月,这两天刚回来。蒋惊春看得出他是胡闹,但没揭穿。

人生迷途漫漫,不管什么年纪,都需要灯火可亲的陪伴。

"你拜把子拜到书院来了?”蒋惊春问

陆祭欲言,忽而扫见桌后小一只的许织夏。

“妹宝!”陆祭骤然惊喜,往她旁边一坐,趴过去,语气溺旁地和她说话:“在写字啊?

他又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棠里镇的每分每秒都像彩色墨水,一点点渲染进儿童院的黑白默片,许织夏慢慢在接纳外面的世界,虽然还没能完全开朗,但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畏畏缩缩了面对陆祭,她因上回有点怕,所以踌躇了会儿,才发出很软的声音,

“周楚今......

陆玺被她的小奶音萌得挤出一脸褶皱,不自觉也夹起嗓子:“原来是今宝啊,小今宝,真好听。

"我叫陆玺,你可以叫我陆祭哥哥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动静

常屋下,他们一同循声望过夫

少年穿米灰色翻领开衫短袖,左肩拽着包,走至瓷缸附近

一抹红目的光照进天井,落在他的黑色短发上,发质依旧落松,但长度利落清爽,耳骨上空空无物,很显疏朗,狼尾发和耳骨夹都不见了。

陆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飞快开合眼脸,率先反应

这不是他那飒气的帅爹吗?

“老大!”陆玺掷地有声,弹身而起

纪淮周走近,眼风刮了他一下

“你是真有办法啊!”陆玺把持不住崇敬的心,仿佛之前那一脚把他踹进的不是河里,是天堂,他捶捶胸口:“我言出必行,以后你就是我大哥!“陆祭信萎日日说着,不由盯着他这张脸看,

短发遮挡得少了,他的额头和脸廓都清晰露出来,比例优越,线条流畅,完全突显出了他立体的五官,尤其那双隐隐作蓝的冷瞳”哥,太顶了!

型男啊

陆祭在心里感叹

纪淮周没搭理他,注视向许织夏,小姑娘正用一种吃惊又患昧的眼神,怔怔看着他。

他鼻息逸出丝笑,声音都好似有了新的质感

”不认识了?‘

许织夏眼睫缓缓扑闪,逐渐明白过来

哥哥煎头发了

许织戛眼底迅速拂过笑,扶着下椅子,小碎步跑过去,挨到他腿边,仰高了脸:“哥哥.....

纪淮周掌心托住她小小的脸,手指拢着捏了捏

小朋友的脸蛋吹弹可破,养了段日子,她比之前更粉雕玉琢了。

蒋惊春一句意有所指的笑语传来:“看来今年腊月,有人陪我喝冬酿酒了。

纪淮周弯唇,眼皮抬上去

“只是今年么?

蒋惊春哼笑装腔:“自家酿的,明年还想喝,得看表现。

许织夏的脑袋拱着他腰,纪淮周垂下眸,笑而不语

那个曾被他杀死的风华正茂的少年的自己,如今奇迹般生还

九月初行舟开学。

开学前一周,高中部入学军训。

所有新生都哭天喊地,只有纪淮周面无表情,毕竟港区那所国际中学的训练营,严酷程度在他眼里都不过尔尔。唯一令纪淮周无语的,是陆玺和他分到了同班

这个人真的很聒噪

作为公知的陆家独孙,陆玺一向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从幼稚园起身边就有小跟班了,比如跟班时长十年的瓶子。凡他过处,无不是江东小霸王过街

首日班级报到,纪淮周踩着最后两分钟走进高一二班的教室,野生眉,唇色健康浅红,少年感中裹挟着丝丝劣性,身量很高,同样的蓝白校服在他身上草名就美观了起来,班里总有一两个老同学,但纪淮周是完全的新面孔。

他一进教室,笑闹声戛止,不管男生女生,屏息静气,惊艳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本就足够惹眼,结果陆玺还在寂静时,一声突兀的高呼:“老大!

他雀跃地跳上讲台,亲密地搭着纪淮周的肩,大声宣告:“这我阿玦哥!以后都给老子放尊重点儿!纪淮周暗暗吸了口气,强忍住了揍陆祭一顿的冲动

纪淮周的亚劣,在港区那几个帮派里都小有名气。如今重回新手村,他做了低调安稳的打算

谁知刚开始,就被陆玺摘了个名声大噪

他想起《无间道》里的经典台词一

“我以前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好啊,去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陆玺简真就是那个对他说“对不起我是警察”的陈永仁。

军训期间,统一住校,纪淮周回不去棠里镇,离开前他和许织夏进好了,让她去书院和阿公阿婆住一周,许织夏当时乖乖答应了。

结果纪淮周不在的第一晚,她就委屈得想哭,又只愿意在哥哥面前哭,窝在床角,抱着小楹,憋得眼睛湿漉漉,蒋冬青心疼得要命,哄她说,不哭,先睡觉,阿婆明天带你去看哥哥

许织夏忙不迭抹抹泪花。躺下睡

油绿的草坪,砖红色的田径场,每个班级都在各自的场地区域列队,少年少女清一色迷彩服,军姿整齐。主席台旁的那棵香樟树下

许织夏牵着蒋冬青的手,一眼就看见了纪淮周

少年个子最育,站在队伍最后排的末尾,身形挺拔,大众的迷彩服也没能掩盖住他腰肩的宽窄比例,十分醒目。他面朝阳光,帽檐下一圈荫翳,看不明双眼,但有汗水清晰地蜿蜒过他深刻的下领线,有几滴落进衣领下锁骨的位署,颈间也要着薄汗,“记住,服从命令听指挥!没有任何借口!”教官的声音响彻四周:“抬头挺胸!

太阳底下,温度炽汤

教官严苛训话时,正好停在纪淮周身边。

许织夏皱着小脸,沉浸在发闷的情绪里,有些不育兴了。

他好凶

为什么要凶哥哥

许织夏突然挣脱了蒋冬青的手,嗒嗒嗒地跑向纪淮周,工点大的身躯扑上去,一下子抱住了纪淮周的胳膊纪淮周不明所以垂下眼,小姑娘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他猝不及防,生生错愕了几秒,

随后胳膊就被她扯着,她眼底泛滥着心疼和护短,想要拉他离开。

纪淮周顾着纪律,绷了点儿劲,不让她拉走自己

“听话,回夫。”他低语

怎么都拽不动他,许织夏嘴巴扁下来,眼巴巴望着他,哼出似有若无的低呜,似乎是舍不得他在这里受委屈,纪淮周失笑,没压住上扬的唇角。

陆玺就在纪淮周左边,见许织夏来了,立刻浑身起劲,欣喜若狂,屏着气悄悄唤她:“今宝,小今宝.....“闹呢?谁家的患!‘

教官被陆玺的声音引得调头走回来,一声呵斥

纪淮周认命,语气低沉但有力。

“我家的。”他毋庸置疑:“妹妹。

“替兄从军啊?”教官话落,队伍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教官一个扫视,声腔洪亮:“好笑吗?再站二十分钟!‘瞬间鸦雀无声

教官可能是女儿奴,瞧着兄妹俩黏糊,装模作样来回踱了几步,命令道:“去把妹妹哄好了,五分钟后归队!望着纪淮周牵许织夏走出队伍的背影,隔壁陆玺都羡慕坏了:“今宝,还有我呢?

他压着嗓子着急呼唤。

结果因不守纪律被教官罚跑了两千米

一人传十,十人传百,那天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二班的顶级帅哥周玦,有个很可爱的妹妹。

军训后几天

那日清晨,去田径场集合前,半秃顶的班主任先到讲台,拍拍手示意噤声,知会道:“咱们班转进两位新同学,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众人的目光随着话音望向门口,

两个少年相继迈进教室

一个港式中分随性,花衬衫,衣领松垮,进门就携着上扬的微笑唇,逛自己家一般慵懒大胆

另一个纯白衬衫循规蹈矩,纽扣扣到喉结下,鼻梁上一副薄薄的银丝眼镜,举手投足皆斯文。

光鲜洋气和清隽高贵,风马牛不相及的画风,但也有唯一的共同点。

外形都很中看

教室里“哇”的起哄声时起时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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