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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1 / 1)

燕翎之所以回来这般早, 原来是要出一趟远门,去营州处置卫所屯田一事。

念着宁晏这温声不吞的性子,燕翎便想, 有什么事亲自与她说清楚。

宁晏听完他的安排, 心中略有宽慰, 先前每每离京他只让云卓来知会一声,这回倒是亲自等在这里,这个丈夫行事比以前越发周全。

她眼底也含着几分不放心,

“怎么遣了这么远的差事?营州比咱们京都还要冷,我得替您多备着厚衣裳。”

燕翎听出妻子语气里的埋怨,理解为不舍。

“以前比这更苦的时候多的去了, 算不得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宁晏坐在他身边, 不知该如何接话。

琉璃窗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屋子里地龙烧得热,水汽渐渐化为一行水淌下来。

燕翎回来便沐浴过, 换了这身苍青色的袍子, 袍子有些旧,袖口收得很紧,也映出他挺阔结实的胸膛, 就这么直勾勾望着她,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锋利,颇有几分陌上如玉的风采。

宁晏被他瞧出几分耳热, 盈盈望着他,“要去多久?”

燕翎嗓音染了几分秋霜, 带着涩音, “半个月。”

宁晏心微的一紧, “这么说,得腊月才回来。”这下是当真有些不舍。今日京城已飘上了雪,想必东北的营州正是大雪纷飞,路途艰险,他到底是她男人,旁人躺在家里炕上美滋滋地享受,他却要在寒天雪地里奔波。

再大的权势也是拿命换来的。

想让他惜些命,莫要不把自己当回事,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眉尖便这么细细的蹙着,如躺在晚霞顶上的一抹愁云,怎么都化不开。

燕翎瞧在眼里,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自十二岁上边关伊始,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他从未迟疑过,今日细雪纷扰中,这双美人目头一回令他生出几分牵绊。

便有一些摸不着的东西自那硬邦邦的心隙里流淌了出来。

横扫疆场的热血男儿,不习惯用言语表达,两个人当中就仿佛隔了一层纱,直到宁晏掀帘去了内室要帮他收拾行囊,那柔美的身影隔着珠帘在他眼底晃动,他鬼使神差跟了过去。

宁晏眸眼水润润的,里面有水光在荡漾,是躁的,也是羞得,更得恼的,整了半日,等在这里,怕是馋她的身子。

天光渐渐黯淡下去,纤细窈窕的身影一点点在那炙热的攻势下化蝶,欺霜赛雪的肌肤慢慢覆上一层粉润的红,如被他涂上了一层胭脂,这抹胭脂遇火而化,夹着汗与泪淌下,一朵含露的牡丹便在昏懵的夜色里悄然绽放。

他是发了狠的,想要一下一下凿开她......

灯芒在夜色里撑开一片绒光,雪花丝毫毕现。

宁晏瘫在被褥里,有些失语,就这么茫然望着窗棂,他太可恨了,原以为脖颈上那印子已是底线,这回越发肆无忌惮,感觉胸前那两处已不是她的,热辣辣的被烫了两个火红的印。

迫不得已爬起来,胡乱将衣裳裹紧,也不敢唤人伺候,挪着步子去了浴室,他已洗好离开多时,旁边还有一桶干净的热水冒着气儿,宁晏匆匆给自己擦洗干净,不经意垂眸一瞥,懊恼涌上心头。

待他回来,必要与他说清楚,以后断不可如此孟浪。

这会儿想起他走了也好,半月嫌短,一月都成。

宁晏换了干爽的袄子回到东次间,荣嬷嬷亲自给她换了被褥,扭头见她窝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抿嘴轻笑,

“爷这是得罪了您?”

宁晏羞于见人,懊恼地将薄毯蒙住脸蛋儿,气得转过身去,“别给他收拾衣裳,让他冻着!”

荣嬷嬷笑而不语,将屋子里散落在地的那些外衫给收拾起来塞入棉篓子中,一面抱着往外走一面道,“国公爷将世子叫了去,云旭来传话说是半个时辰后出发,您就担待着,别使性子了。”

珠帘渐渐安定下来,宁晏慢吞吞从薄毯里露出一张粉白的俏脸,深呼吸一口气。

她一贯大人大量,不与他一般见识。

总归有半个月可歇着,早早送他走。

于是耐着性子,支着柔软的腰身儿,挪去了里间柜子旁,替他备行囊去了。

嘴里骂着,却还是替他收拾了鼓囊囊的行囊,抱着放在罗汉床上时,不知怎么有些气不过,举起粉拳狠狠锤了几下,如月端着晚膳进来就瞥见这么一幕,拱火道,

“您有本事当着爷面锤。”

宁晏不吭声了,扶着腰气鼓鼓剜了如月一眼,如月笑弯了腰。

风雪肆虐,细碎的雪花夹杂着渣子如帘幕扑来,燕翎踩着一片霜雪步入国公爷的书房,还没进去,便听得里面传来喝声,是国公爷斥人的动静,几位管事的远远躲着,二少爷燕瓒与三少爷燕璟也站在廊角打哆嗦,看样子受了连累挨了训,这会儿躲在避风处不敢走。

燕翎倒是旁若无人迈了进去。

越过博古架,一只铜酒盏砸了过来,正中三老爷额角,又顺着他衣裳摔落在地,滚到了燕翎脚边。

三老爷在兄长面前一向唯唯诺诺,这会儿顾不上额角淌血,连忙躬身去捡,一眼看到了燕翎,脸色顿时僵硬了,迟钝了片刻,尴尬地嗯了一声,“翎哥儿来了。”

燕翎急着离开,没功夫听他们为点家务事在这儿唠叨,面若冰霜道,

“三叔,好歹像个男人,强迫女人这种事不要再做了,连我这个做侄儿的都跟着丢脸。”

三老爷脸色一变,脖子顿时又粗又红,“你...你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气息不稳,明显少了几分底气。

燕翎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越过他进了内间。

国公爷听到动静,背着手从桌案后绕了出来,

三老爷指着燕翎冷漠的背影,支支吾吾控诉道,

“兄长,您瞧瞧,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国公爷虎着脸隔着帘子吼道,“你倒是先摆出长辈该有的模样来!”

三老爷气势顿时矮了半截,愤愤不平地不吭声了。

国公爷没功夫与他啰嗦,挥挥手,“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三老爷胀红了脸,灰溜溜出去了。

燕翎这厢先进了来,径直到了窗边的炕桌上坐着,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冷不丁往国公爷的黄花梨大书案瞥了一眼,清一色精美的仿钧窑裂片茶杯,一个没动,拧着那最不值钱的铜盏给扔了,果然,父亲还是老样子,永远不会让怒火失了理智。

国公爷待弟弟离开,扭头朝燕翎望来,神色也有些不虞,“你平日不管这些闲事,今日怎么这般不给面子。”他倒不是怪燕翎,毕竟晚辈这般羞辱长辈,是不当之举。

燕翎斥责三老爷的原因很简单,他惹宁晏不高兴了,也没回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搁在一旁,掀眼看着国公爷,

“我马上要离京,去一趟营州。”

“营州,你去那作甚?”燕国公立即将刚刚的那点不快抛诸脑后,神色郑重踱步过来,坐在他对面。

燕翎淡声道,“蒙兀已定下由乌日达来使,陛下遣我去一趟边境,打探敌情,防止蒙兀与女真联合在千秋宴上闹出幺蛾子。”

国公爷稍一思量,挑眉道,“所以,去营州只是一个幌子,你真正要去的是女真?”

“没错。”

国公爷眼神深了几分,“陛下给你这般危险的任务,问过皇太后了吗?”

燕翎截断他的话,撩眼睨着他,“是我主动请缨。”

“为何?”燕国公有些不快。

燕翎眼底闪过几分笑睨,“程王爷约莫猜到乌日达有动静,最近越发不老实,以为戚侯受了伤,边境该是他称雄称霸,眼下蒙兀与女真有联合之势,不能内乱,明面上我不能动他,但他有个软肋。”

“他的软肋在营州。这些年,程王世子在营州倒卖军械,手里掌握不少高丽倭国与女真的联络情报,三年前我派人潜入营州,如今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国公爷听了这席话,猜到了前因后果,失笑道,“你想掐住他儿子的咽喉,逼程王俯首?哎,老程王这个人嚣张跋扈,处处不让人,唯独将这儿子视为命根子,事事纵容他,你这招打蛇打七寸妙极了。”

“先前无忌担心你贸然行事,上回见着了我,要我劝你,我也纳闷,你平日不是鲁莽之人,何以这回非要动程王,没想到你早就留了几手。”

燕翎不想与他掰扯这些,“我不在府上这些时日,家里的事父亲费些心。”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国公爷有些发懵,对上燕翎幽然无波的眼神,蓦地反应过来,旋即唇角咧开一个促狭的笑,

“怎么,怕人欺负你媳妇?”

燕翎手指按着茶盏未动,冷笑道,“这宅子里是个什么情形,别当我不知道,我原先没功夫理会,也不在意,现在身边就这么一个人,若谁想欺负了她,我要她的命。”

国公爷听着便有些不快,笑意一收,“一家人,说的什么话?”

“那也得旁人把我们夫妻当家人。”

国公爷听得心里头不是滋味,粗眉拧成了一股绳,撵什么似的将他撵走,“走走走,快走...”眼见燕翎起身行到博古架旁,还有些不服气,喋喋不休道,“你以为你媳妇是个和软的,她做事厉害着呢,轮不到你来护短。”

燕翎颀长的身影壁刃似的立在架子旁,闲闲看他一眼,

“就那么点鸡毛蒜皮的事值得她费心周全?你撂几句狠话不就成了?怎么,就只顾护着你的人,就枉顾我的人?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扔下这话,便掀开帘子往外头去了。年关事情多,她孤零零一个人他不放心,他这一离开,保不住家里那些牛鬼蛇神算计她,他身为丈夫必须护她周全。

国公爷气得追了过去,“你这是不讲道理啊,我做公爹的总不能日日跟着她吧,磕着碰着了,还能赖我?”也知道燕翎不是这个意思,却是忍不住想怼他几句。

燕翎已从云卓手里接过大氅,立在门口往里望着他,风雪覆过他清隽的面容,他自岿然不动,

“父亲,我必须给您交个底,当年外祖父与外祖母营建了公主府与我母亲,是下了明旨的,那公主府永世归我母亲的子嗣,可代代相传,您别逼我将公主府改为燕府。”

燕国公被他这话呕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燕翎不需要燕家帮衬,但燕家需要燕翎撑门楣。拧不清的后果就是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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