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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动(1 / 1)

春雨连绵,这些天,下得又大又急。

陈德没有别的屠宰生意,便让陈枝歇着,自己早早挑着肉胆子出门了。

陈枝乐得在家里清闲几日,爹又不在身边,将几本医书揣进怀里,便打算去悬壶堂找沈南星。

她近日花了三文钱,买了盒普通的胭脂,也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只是,要说打扮得像大家闺秀那般美,是不太可能。

她往日不是要帮爹杀猪,便是要出摊,鲜少打扮。衣衫又怕弄脏,大多是深色的布料。

那件淡黄罗裙,还是为了拜访隔壁的阿鸢,专在绮罗阁买的。

如今见沈南星,自然也换上了这条裙子。

比起平常,她今日算得上是盛装出门,不敢走燕子街,专挑小巷子,就怕遇上认识她的街坊邻居。若是再多盘问几句,她的事,一定会被他们添油加醋传得满天飞。

好在,悬壶堂的位置不算太热闹,是一座传统的天井式建筑。

院中砌了一方小池,几尾红尾锦鲤在池内活泼地游动,惹得池面浮萍微颤。

陈枝来得早,加上细雨如丝,原以为来看病拿药的人不多,却没想还是排起了长龙。

她手中打着一把油纸伞,侧身望着池面的锦鲤,心里却多了一分紧张。

沈南星坐在堂内,依旧是熟悉的青色布衫,像松竹扑鼻而来,给人一种清新干净的感觉。

她细细回想,这些日子,偶尔来找沈南星,除了给他分享医书,便是听他讲各种草药的特性。两个人甚至连手都没牵过,委实谈不上两情相悦。

顶多,算陈枝的一厢情愿。

如果不是那晚爹提到亲事一说,她恐怕还不会着急。

沈南星温雅,她若是冒失言语唐突了他,恐怕会给他留下坏印象,将来也不好发展了。

只是如今,却顾不得那么多。

陈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心动,初见沈南星,她高热不降,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身上一阵又一阵难受。

有人轻轻抬起她的手腕,放在脉枕上,动作十分轻柔。

朦胧中她半睁着眼,看见他温润的侧脸,一半露在浮光下,一半隐在暗处,别样地触人心弦。

满头墨黑的发,用一根木簪绾了个圆髻,剩下一半散落在肩。

乌眉星目,温柔清逸的气质,令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扎针的时候,还会问她:“疼吗?”

她蓦地怔住,一时间忘了回答,只傻笑着摇头。

这已是半年前的事了,但依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陈枝忍不住微微勾起唇。

也不知站了多久,雨渐渐大了起来,打在油纸伞发出嘈杂的声音,池里的锦鲤也藏进了浮萍下,失了踪影。

陈枝偏过头去看,见堂内的病人只剩下寥寥几个,沈南星脸上依然是专注认真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人少而松懈。

等送走最后一位病人,他才注意到陈枝,急忙起身。

“阿枝姑娘,你来了,快坐快坐。”

沈南星亲自上前,为她拉开椅子,陈枝因他的体贴,心跳忍不住又加快了几分。

“刚才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注意到你,阿枝姑娘等了很久么?”

“没,没有。”

他总是这样,一口一个阿枝姑娘,声音又温雅,陈枝很满意。

还从未有人这样郑重其事地唤过她,所有人都叫她“阿枝”,要不然便连名带姓地喊她。

正因为这样,沈南星口里的“阿枝姑娘”,就显得格外特别。

每次听着他这样喊,她总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杀猪匠的女儿,而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闺秀,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更为矜贵起来。

“阿枝姑娘,这次又是来讨教医术的么?”

明亮含笑的眸望过来,眼尾的细纹并不损他的清俊,一层层都是岁月的馈赠,给他添了独有的魅力。

被他这么温柔地看着,陈枝的脸颊微烫,赶忙将医书从怀里拿出:“是,是……”

沈南星微微一笑,翻开医书,又像往常一般,他成了老师,而她是弟子。

“这是细辛,这是附子。”

他指着书上画着的植物,“这个呢,就是羌活,它们都有驱寒的作用,主治恶寒肢厥,齿连脑痛。记住了么?”

他讲得认真,是当真将她看成了学生,陈枝胡乱点头,却在思索,如何才能跟他坦白自己的感情。

一瞬间,忽然才想起,今日自己是盛装而来,而沈南星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她不由出声问道:“沈,沈大夫,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的不同之处?”

沈南星盯着面前的女子,一张桃花般的年轻脸庞,杏眸流萤般闪亮,颊边生红,樱唇微张,正是绽放的好年华。

只是,他认真地看了她一瞬,含笑着摇头:“我看不出来。”

陈枝的笑立刻添了些落寞,却勉力摇了摇头:“没,没事。”

“阿枝姑娘是哪里不同吗?”他若无其事地问。

陈枝只觉得心口一阵微痛,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不同,还是跟往日一样,我不过是逗你玩。”

两人虽说着话,空气却有几分凝滞,陈枝正觉心中发紧,恰好一道娇媚的声音闯了进来。

春娘扭着丰润的腰身走了进来,笑道:“沈大夫,今儿个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来找你瞧瞧。”

陈枝突然感到一阵庆幸,因为她脸上的笑,就快要挂不住了。

她今日是为沈南星而打扮的,可他却毫无表示,这个发现让她既挫败又难过。

可又不好直接在他面前露出不悦,只得讪讪着岔开话题。

这时春娘一来,她便好似得了救星般,对沈南星道:“沈大夫,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及沈南星回应,就匆匆撑了伞出去,连跟春娘打招呼都忘了。

倒是春娘,盯着沈南星一张俊逸的脸,打趣道:“沈大夫真是艳福不浅呢!阿枝那样标致的小姑娘,都被你迷住了,啧啧,真是想不到。”

“哪儿不舒服?”

沈南星收了笑,丝毫没有刚才待陈枝的温柔模样,一副冷淡的表情。

“真是变脸大师!真该让阿枝留下来看看,你就是这样对待旁人的啊?刚才可不是这副模样!”

“不看病就走,本大夫没义务陪你闲聊。”

见沈南星大有要赶她走的架势,春娘急忙重重咳了几声:“沈南星,我是真病了!我现在是病人!你看我脸色多差啊!”

沈南星凝眸看她,春娘今日并未擦脂抹粉,露出一张惨白兮兮的小脸,愈发显得眼眸漆黑。只是不知是身子难受,还是旁的,眼里似乎氲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他脸上的神色再硬,语气已不自觉放柔:“坐下,让我瞧瞧。”

这声音,当真是让人受用。

春娘乖乖坐在他面前,任由他打量,与此同时,她近乎贪婪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眉目俊逸,神色专注,淡淡竹香从他袖内散出,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如果她的目光是火焰,沈南星早就被她烧成灰烬了。

可也只是静静看着,她能做的,只是看。

“没什么大碍,只是感染了风寒。”

沈南星虽刻意不看她,仍感受到那股炽热的眼神,他忙起身,走到百子柜前。很快,便抓了一副去风寒的药,捆扎成包,递给她。

“回去煎了,一日三次,不出三日便会好。”

春娘的目光仍黏在他身上,娇娇轻咳一声:“若是不好,我可还会回来找你的。”

沈南星眉都未抬,专心摆弄着手中的药材,直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慢慢抬头。

脸庞依然笼在一片阴影里,漆黑的双眸露出复杂神色,听到灶上的药炉“咕噜噜”冒起泡,他才回过神,却是自嘲一笑,伸手便将炉火熄灭。

顷刻间,满室弥漫着一阵浓郁的苦药味儿。

雨依然在下,淅淅沥沥,永不停歇般。

细丝般的雨点被风一刮,斜斜飞过,打湿了陈枝的额发。她抬手遮挡,也无济于事,只得撑着伞一路小跑,恨不得飞快跑回家。

不怪沈南星不解风情,怪就怪,她不该问那样的话。

沈南星比她大上十一岁,已不是躁动的少年郎。他素来稳重有礼,喜欢的自然是端庄温婉的女子,自己适才那样,倒有轻佻的嫌疑。

也许,还要多跟他相处些日子,时间一长,他总会明白她的心意。

等到那时,再提婚事,只怕就水到渠成了。

陈枝在心里安慰自己一番,眼角的落寞渐渐褪去,又忍不住欢喜起来。

这有什么呢?沈南星如今并未娶妻,也没见他跟哪个姑娘亲近,她反而是他见的最多的女子,她成为沈夫人的机会大着呢。

如此细想,陈枝一回院子,忍不住哼起了歌,重新翻出医书仔细看了起来。

下次再去见他,定要让他惊艳一回,她可不是什么一问三不知的草包。

“咝……咝……”

正认真研读时,陈枝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这声音透着墙壁传来,断断续续,像是响尾蛇在吐杏。

可如今才刚过新春不久,连日的雨水下来,天气并不算暖和,这会子怎么就有蛇出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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