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只是翻译app，也有泄露出去的可能！”M试图阻止她，“真的出了这种事，我们都会很麻烦。”
艾丽漫不经心地操作着手机：
“啊……抱歉，我已经拍好照片上传了。”
M的脸一下子白了。
艾丽又看了一眼手机：
“哦……我用的翻译app没有希伯来语的选项。”
M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儿，却听见艾丽又说：
“……我换个翻译软件吧。”
“别别别——”M拼命阻拦，脸上又都涨红了，“我来替你翻译，这样总行了吧？”
艾丽可不认为M这么紧张，是因为这份合约有泄露的风险。不过眼前这身高只有十厘米的可怜小人儿看着几乎要崩溃，她还是让了一步，撇了撇嘴：
“……行吧。”
于是，M站在羊皮纸前面，一字一句地翻译起来。
合约的内容听起来似乎并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正如M之前所说，和当下注册新应用时必须要通过的使用条款并没什么太大差别——如果他在翻译的时候没故意漏掉什么的话。
不过艾丽也知道，就算他当真漏下了什么，她大概也听不出来。
她没学过法律，对这类合约没什么了解，就算仔细阅读，也不一定就能找出其中的陷阱，更别提只是听M翻译一遍了。
而且，艾丽隐约觉出，这整件事里头，有种让人难以说清的不协调感。
不协调的地方在哪里，她有点没弄清，不过这件事本来也没法动用她原本所有的理智去考虑，毕竟，眼前这个十厘米高的恶魔，已然将她二十几年的认知全部打碎，在这种情况下，理智着实起不到多少作用。
她还在这里迟疑，M似乎有一点等得不耐烦：
“可以签字了吗？或者，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没关系，无论你在哪方面有疑惑，我们都可以解释。”
该问的问题似乎都问得差不多，就算再三确认，大概也不会有其他答案。
现在……只能签字了吧？
此时的艾丽，多少有点被推到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十厘米高的恶魔在这儿站着，合约已经摆在面前，不签字似乎不行。
艾丽拔下签字笔的笔帽：
“签了这份合约之后，你就是我的……合约男友了？”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如果你愿意用更有人情味一点的词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会更高兴。”
M一面这样说，一面看着艾丽的表情变得微妙，只得退了一步：
“……没关系，你叫什么都行。”
艾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就可以了吧。”
“没错，这样就行了……只不过，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步骤。”
“请刺破手指，往合约上签字的位置上挤一滴血。”
“血？”
“签字是你们这个位面上通行的确认方式，与此相对，在我们那个位面，如果要想让合约生效，就必须用血来认同，如果不这么做，合约就不能算作完全成立。”
艾丽眨了眨眼睛：
“像这样的合同……真的有这种必要吗？”
M点点头：
“我坚持。”
事情好像又陷入了新的僵局，对艾丽来说，刺破手指大概算不上太痛，但和签字比起来，似乎还是显得有些可怕。
况且，他们毕竟是来自不同位面、完全不同的种族。
虽然M声称，管自己叫“恶魔”只是一种营销手段，但在各种古老的民间传说之中，恶魔们总是诡计多端……轻易签下必须用血才能生效的合约，似乎并不太安全。
艾丽看着他：
“如果我不肯用血来签署合约……你要怎么办？”
M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柔声问道：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如果不继续签约，岂不太可惜了吗？”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用血签约，这份合同就不能生效？”
M点点头：
“就是这样。”
听到他这样说，艾丽的大脑飞速转动，很快发现了他话里的漏洞，慢慢地说道：
“但我们现在都是在人间，而不是在你们的那个位面，这份合同也是在这里签的。”
M似乎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脸色开始变得有点难看起来。
艾丽继续说：
“……既然我们现在都在这个位面，我也已经按照本位面的习惯签署了协议……我想按照我们这里的法律，这份合约应当已经生效了。”
“好吧……，但你也要明白，我的魔力几乎全都来自于我们的那个位面，如果你不肯签署契约，我的魔力也不能得到新的连接……我将始终保持这个大小，不能变回让你满意的身材。”
说起来，让M维持这个尺寸，对艾丽来说……可能并不算什么坏事。
不过艾丽却也不想把他逼迫得太狠。
“那我们就设定一个试用期好了。”
“试用期？”
“如果你能取得我的信任，让我满意，我愿意用血来签署合约。”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们人类的女性，居然这么擅长讨价还价。”
“现在你知道了，”艾丽并不留情，“所以，你的回答是？”
“除了赞同以外，我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余地？”M圆滑地一笑，“一切都听您的……我亲爱的艾丽丽丽。”
她的名字轻快地在他舌尖弹开，发出一长串的“li”，让她那普通、略显庸俗，还带着点崇洋媚外气息的名字完全变了味道，听起来几乎像是另外一个人。
其实……有点可爱。
虽然艾丽心里这样想，而且她其实从来都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名字，但听见他这么叫她，她还是稍稍皱了眉：
“请别乱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里只有一个丽。”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您难道不觉得这样叫起来很可爱？再说，男女朋友之间，难道不应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亲切昵称？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吧，好吗，艾丽丽？”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她那平平无奇的名字在他口中居然显得格外悦耳，仿佛有人在她心弦上轻拨了一下。
这一拨挑起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艾丽一时间难以明辨。
她没回答他，算是默许了。
之前还有些担心的M，看到艾丽这样的状态，终于稍稍地放下心来。
虽然事情没那么顺利，不过他原本也没指望第一次就拿到完整的契约签字。
总之，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按照之前受训的规程，他此时应该上前揽住她的肩膀，悄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她的耳后再将他新取的昵称重复一遍，通过观察她面红耳赤的程度，判断这个昵称是否有拉近他们之间关系的可能——
这位在公司培训中拿到了S的新晋精英，早已在培训中形成了条件反射，此时甚至已经按照流程向她伸出了手——
但是很遗憾，他现在只有十厘米高。
就算他站在桌子上，也远远够不到她的肩膀，更别提在她耳后说话，让她耳朵上的绒毛轻轻摇动了。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伸出了胳膊，看起来十分奇怪时，他也就只好顺势展开双臂，做了个拉伸的动作，然后讪讪地一笑：
“……既然您不反对，我以后就这么叫您了，亲爱的艾丽丽丽。”
听了他的这种声明，艾丽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
准确地说，她稍稍抿起了嘴唇。
这个动作让她的眼睛显得比平常大一点，好像对他的冒犯有点生气，但不多，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她完全没有脸红，但……这模样也还挺可爱的。
M知道，其实人类对自己感情的认知有时并没有那么明确。
人类的情绪很容易被调动，只要处置得当，在一切都暧昧不明的前提下，些微的怒意完全有可能转变成其他情绪，他完全有自信，如果在正常状态下，他很快就可以让她的面颊变得红起来，感到有些羞涩。
但是此时她却只是这样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果然，去掉了适当的肢体接触，耳边的呼吸气流，还有原本应该有的男性强健体魄所带来的些微压迫感……这个事情还是显得稍微有点棘手。
不过没关系，毕竟他还是在入职培训中拿到了S的精英，这么一点小挫折……难不倒他。
正当M准备着要利用他如簧的巧舌，让她接受这个昵称，从而获取契约签订之后的第一个胜利时，眼前的女性却松了口。
她放开原本紧紧抿着的唇，露出一点无可奈何的表情，勉勉强强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
“……行吧。”
M假装没有看到她的勉强。
他露出一切尽在掌控的微笑，摘下帽子，向她深施一礼：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我亲爱的艾丽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