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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1 / 1)

太庆十二年春,以荣州为都,天子脚下,八街九陌,人烟阜盛,又见暖日迟迟花袅袅①,新绿已开,皆是喜庆气象。

“姑娘!窗沿的玉茗开了。”

“当真?”清云未顾着去理肩前云鬓,起身只披了件凫裘去瞧,只开了两寸口的窗,挤出朵胜雪色的花儿来,似碎琼乱玉,肌肤所及之处落下晨露,仍睡眼惺忪的少女,正宛若那层层叠叠上的绿枝捧着那朵玉茗。

她滟滟的笑,不禁吟道:“长更盼灯花,愿落春日霰②。”“春日霰……姑娘吟的便是从前写的《唤灯令》?”沉香突然走近来,也同她赏花起来。

“难为你还记得这拐弯抹角的词,倒是忘了服侍姑娘换衣,冷了身子如何是好?”一旁的绿芜似有责意,沉香正要还嘴,清云见之抢话道:“今儿是满月宴,这花儿开得极是时候,我也早向祖母问安才是。”

沉香便不再理会绿芜,自顾走到侧厅偏左的红豆杉木嵌人物四件柜旁,打开道:“这是昨熏好的衣裳,姑娘今儿可换上了。”

清云未急着坐上身侧的镜台前,先是去瞧了眼那衣裳,梧枝绿色的绸缎西湖又百蝶对襟长褙,似柔水一样的缎料,手过之处,只叫人欢喜,笑道:“快梳妆,可算是能穿上了!”

家中姊妹齐去东院问安后,清云去了崔氏处,此时崔氏正坐镜前理妆,着一袭难得见的青莲色缂丝瑞祥云菊花纹长褙,铺开如堆叠熏淡墨的云,大老爷正坐侧厅吃茶,二人皆是神色喜气,春风满面,清云进来道:“爹爹,母亲安。”

“璟儿来了!”崔氏侧身,险些惹乱了刚梳好的发髻,一旁的使女忙去扶簪,大老爷关心道:“璟儿可吃早饭了过来?”清云点头道:“同祖母吃了早饭过来的。”言毕,大老爷又顺眼瞧了她身后,除贴身使女,空无一人,疑道:“你二哥呢?”

清云愣了愣,随后笑道:“二哥同祖母还在用早饭,待会子才过来呢。”大老爷闻言不免啐了一嘴,“难为老太太还肯留住他。”此话一出,坐在里处的崔氏似觉得他话里有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放下发簪,又小心翼翼侧身道:“你既来了,待会子便随我与你父亲去迎客吧。”

“官宦家的,又未出阁,怎好去抛头露面的,你专心梳妆便是。”大老爷扫了她一眼,崔氏不满,瞥眼道:“倒是你那宝贝疙瘩样的儿子,你肯舍得放他出去。”

清云这才刚坐下,听母亲这般说,只觉得坐立难安,忙拦道:“前院确是不宜去的,母亲,待会子我同五妹妹去后院便是,总有缺人手的时候。”如此,崔氏这才收了嘴,大老爷也不愿再语,夫妇二人却觉心下甚慰。

现且说昭平坊的许家远亲。

因昨儿闻江家命人送了来马车,又听马车载着数珍宝,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柏氏随许大老爷前来迎客接礼,忽见门外列三驾四辔马车,前有江家奴仆皆着盛衣,屏声侍立,又各手持描笔纸灯,灯红一片,亮了整个昭平坊,已是候了多时。

柏氏大喜,脸色印衬着红晕烛光,对身旁官人不住感叹,“是未见过如此大的排场。”许大老爷心下顿悟,面却平常又似有讪意,“得人一牛,还人一马③。”话毕,只听他深叹了口气。

翌日,卯时二刻,月落参横,许家正理妆,使女纷纷亮上烛火,淑妤同姊妹们皆着新衣,一身报春红纱绣水纹长褙宛如春日里含苞的桃花骨朵儿,她坐镜正香妆,鸦雏色的及腰长发被梳成朝天髻,髻侧别一支铜镀金翠珊瑚蝴蝶纹簪,长眉如远山,一向不喜唇抹脂的她终于被添了一抹曙红,柏氏尤见满意,放下那盒脂盒,笑道:“大户闺阁的姑娘,一环离,全链断,需得这样才算圆满。”

淑妤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恍神,柏氏拉着她起身道:“妤儿,走两步我瞧瞧。”淑妤先是怔了怔,随后一笑,因裙两侧各有玉环,便只得莲步轻移,烟视媚行,亦动亦静宛若桃花枝上淌着的晨露,清冷沁人。

“极好!今儿江家满月宴官宦姑娘家众多,你也不败她们!”柏氏笑叹道。

门外三驾四辔马车静立,柏氏同许大老爷坐首驾,女眷紧随其后,其次便是男眷,淑妤临靠窗牗,一帘云水蓝的绉纱将她与京城分隔,她一路攥着绢帕,被风扬起的绉纱透出空隙,清白的天正对上她的双眸,她回想着唐州离别时,母亲对自己的枕边语,不免心下忐忑,心绪飞远。

辘辘的马车声似雨声落下,待雨停下,便闻马车外使女高声道:“公子姑娘们,永乐侯府到了。”

于是淑妤随女眷一起下了马车静立,柏氏与许大老爷刚下马车,便瞧江家迎客小厮笑迎,恭敬作揖道:“前有卫国公府马车临靠,故而停此处,老爷,大娘子还请贵步进府赴宴。”

喧喧车马度,众人步行数十米,便见“柳暗花明”,清白的天,安德坊却灯火不灭,仍有彩灯彩绳高高挂起,鼓声撩乱动,宾客络绎不绝,男女喧左右,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尤见此景,淑妤心下震惊。

一旁的淑娴探头惊喜道:“你们快瞧。”

淑妤循声看去,纷纷驻足观望,马蹄声娓娓道来,格外轻盈,三驾六辔马车,皆是黑鬃黑尾大红马匹,车身四面丝绸装裹,唯有走近才瞧的见两侧窗牗上嵌珠镶宝,又有魏紫绉纱遮挡,却不见宾客颜色。

待宾客下马,听江家迎客小厮声音高亢,震耳欲聋,“宣庆坊卫国公府携家眷赴宴!”

“原来那便是国公府,通身的气派倒是唐州未见过的。”淑娴略带着羡意道,淑妤未语,心下却亦是无限感概。

许家随众伯爵府后面,柏氏同许大老爷一语未发,柏氏只顾攥紧了绢帕,余光乱顾四周,宾客皆是盛衣出行,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意,不免手心泌汗,却扔挺身笑脸不退,偏有傲意之态。

淑妤看向江家正门,只见贴有楹联,上有“喜邀嫦娥下凡来弄瓦”,下有“艾虎尤悬掌珠满月”,横批“掌上明珠”,不免看愣了神,直至一旁淑娴拽了衣袖,小声催道:“姐姐,快跟紧些。”

“大伯子,大伯嫂终于来了!”崔氏笑从双脸生,比平日多了些欣喜真意,不住摩挲着柏氏的手,柏氏也喜道:“未过一日,再见还是欢喜得很,喜得千金,明珠入手弄瓦之喜,小叔弟,弟妇真是好福气呐!”

柏氏言毕,许大老爷随即笑跟道:“珍珠入掌门楣喜,兰蕙吐芳庭院新,得悉君家有掌珠之喜,敬贺敬贺。”

江家大老爷也回道:“家中小女满月,府中设宴,表哥表嫂从唐州来赴宴,我甚是欢喜,若有招待不周,还望海涵。”话毕,随父亲出来的文适亦恭身道:“风口不宜久站,伯父伯母请随我入府落座。”

柏氏同许大老爷在前,一旁有文适引路随行,姊妹们都跟在后头,淑娴一手覆脸,对淑妤耳畔小声笑道:“能有江家二公子亲自引路,我们家倒也不比国公府差。”淑妤立马拦道:“休胡说,快跟上。”虽堂妹有傲意,淑妤有意拦之,自己心下却亦是暗自窃喜。

文适引众人从大门而入,白石铺路,平坦宽豁,两侧佳木葱葱,有迎春簇簇金黄延至路尾,又有彩绳挂彩灯从空中垂落,遂左拐,途经小径,有闻青山环绕,清流伴着钟鼓铿锵之声,路行十米,见青石铺至迎客厅,两侧各有亭台水榭,上有乐班飞象珥鹖,众人从中穿过,又从厅后的抱厦而出,上行小山林,穿花度柳,遮天蔽日,下至宴客席面,于是豁然开朗。

皆是剔红梨木圆几,鳞次栉比,桃杏成林环绕席面,味芬气馥,正中植矮水松,环圆池,池中游锦鲤,引孩童驻足,池正中搭小榭,上有乐班欢庆,虽不比那金鼓喧阗,曲子却是另一番朱弦三叹,戏声在游鱼出听的琵琶声里婉转,让人闻之欲醉,如波澜不惊的江水里点水的鸥鹭。

文适将众人带到席面偏西,“请伯父伯母入座。”随后又将余下表姊妹们引靠下的圆几旁,“大家请入座。”

待一一落座后,文适还未离去,便有府中使女皆着新衣,各执七宝茶奉上,又有新鲜瓜果成一碟端上。见人离去,淑妤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手执茶盏,不觉愣住,见是定窑新绿釉纹百鸟,又看向身侧姊妹间所用茶盏,百鸟之后便是纹百花、百山或百禽,竟成一套!不免暗叹此次赴宴如此炊金馔玉,甚觉茶盏千斤重,于是放下茶盏,定眼远处,来往宾客纷纷,皆是衣香鬓影,珠饰颤声成一曲,便是那笑声,亦是柔柔绵绵,缠绵不断。

一旁的淑娴更是大气不敢言,怔怔坐在一旁,半晌后叹气道:“这气派,当真是满月宴?”在座姊妹无一人回应,只顾盯着那茶盏或是远处桃杏出神。

现再说江府后院的这两姊妹,清云与清月。

二人正于后院随官户女眷言语,满庭芳菲,各处设有圆亭,绿柳周垂,她着一件梧枝绿色绸缎西湖又百蝶长褙,清月则一件霞光红绸绣印山茶纹长褙,二人虽匿于人群中,却如山崖上唯见的高山海棠,引人不忍观望。

虽同住京中,可未出阁,便是闺中好友,也甚少见面,如今设宴,难得一见,自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前些日才见过,今儿又见,想是有缘的。”舒氏慈笑,一面攥着着清云的手不肯松,二人只得同坐一处,舒氏抬眼打量她一番,一双杏目像是自家大儿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便心生无比喜欢。

舒氏热情,清云一手绢帕覆腮,腮未抹脂却尤绯红,一直红到鬓角里去,舒氏见她笑了,越发疼爱道:“未隔几日,瞧着你比前儿瘦了些?与你母亲协管御下,可是劳累了?”

清云放下覆腮的绢帕,一张白皙侧颜透着红晕,她笑道:“为母分忧,当甘之如饴,怎会累呢。”话毕,舒氏眼眸里掠过几丝赞许,用平日同自家大儿媳言语的语气,甚是温和道:“我常与我家那大儿媳说,噢她今儿也来了的,待会子让她过来同你玩儿,我常与她说,府中内事繁多,非一日的功夫,惹久了只会招底下婆子的烦,若是累了,我便另找人去管,你倒是和她性子一样。”

清云只顾笑未语,似是被舒氏一番盛情吓到了,舒氏心下也立刻会意,探身放下茶盏,与她言语家中私事起来,“我原是憋着话要问你母亲去的,她身边那婆子,叫倪妈妈的,一直病着身,歇在庄子上。有道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是她的性子我不多言,你也知道的,宁可使身边最亲近的人,便你的身子也难周全。”话毕,舒氏突然凑近了些,伏耳畔道:“这倒也不是难事,我那儿有一沉香,虽不比倒架水沉,便只用来熏香用的,可若再加一味川穹和白芷,再另添一味白术,共研细末,同炼白的蜜搓成小丸,我叫它活沉丸,改日我遣了人来送你,日服一丸,数月便可悦泽容颜。”

言毕,清云“受宠若惊”,忙有退意,心领道:“便是这样好的东西,大娘子也该留着,我平日也常吃一味馝齐香丸,行之有效,倒也不错。”舒氏见她有拦意,急忙道:“便是好东西才舍得送你,若是不好的,全然是我不诚心。”

见舒氏如此,清云心想,若再推脱亦难了,便得收下她的心意,一旁正吃茶的清月,见二人如此亲密,心生好奇却不敢多言,便只拉着身边闺中好友论起京中时兴之物来。

众人此时正皆欢喜神态,倏忽间,便闻有枝头鸟雀纷飞之声,随后听少女笑道:“好生热闹!”

众人皆循声看去,见她正款款而来,着一件槿紫色绸缎穿牡丹花纹窄袖对襟长褙,下系枣红暗花缎绣花边裙,裙侧各盘玉环,绰约多姿,左佩金镶珠石累丝香囊,右拴桃红鱼样戏水纹佩。坐近一瞧,见盘龙髻上浮翠流丹,别一支点翠镶料珠万蝠葫芦纹花簪,抬眼盈盈且细长,灿若明霞,错复杂的长眉,轮廓清晰可见,清月见她来,忙笑迎道:“卫二姐姐来啦!”

原来这便是卫国公府中从二的嫡女,天生绰约,自命不凡之身,亢心憍气,一张锥子脸却铺满了少女间少有的英气,只侧目对清月颔首未语。

在场围坐官户家的姑娘们也收了方才欣喜神色,只淡淡扫了眼卫二姑娘,忙侧目只同身旁好友言语起来,好似一阵风,风来便散,只携了笑声而去。

偏一旁清月尤见欢喜,与她同坐一处,笑道:“卫二姐姐来得好早,这身衣裳也极好看。”卫二姑娘扫了她一眼,随即言语间带着股子盛气,“妹妹穿的一身霞色怎与去年中秋赴宴一样,老气横秋,妹妹太过墨守成规了些。”

清月非但未有恼意,难得眼里有股子顽意,摩挲着袖身回忆道:“这是京中时兴的绸绣,这样色的料子难得,还是去年中秋你送的,今年才拿出来,让水云间赶了件衣裳出来,姐姐不记得了?”话毕,卫二姑娘怔了怔,随后带着讪意咳声道:“自然记得……不过是送你当个赏底下婆子的东西,你也肯花了银钱做衣裳,京中时兴的料子繁多,不比这好?”

话毕,清月自知会错了意,心下不免生起郁闷,只淡淡一笑,“噢”了一声,卫二姑娘见状,一手捏着茶盏覆于嘴边,半晌后扭捏道:“绸绣的……若是做件花边裙倒也不错,这样色的料子我那儿还落一匹,自然……亦是我瞧不上的,你若喜欢,改日便遣人来取罢了。”

清月的双眸突显明亮,笑得髻上的金镶翠挑簪乱颤,“哪儿还要改日?今儿得了空闲我便遣人去取,多谢姐姐。”话毕,卫二姑娘未语,茶香覆于她正浮起的嘴角,久久未散。

约摸着午时二刻,后院女眷散去,同聚宴上,待席面安定——临北落座江,崔家各族耆老,再有西侧落座京中与京外各州官宦世家,靠东则是侯府余下的亲眷及崔氏外戚。再说临门便见的南处,是各家官宦未及髫年始龀之年的孩童及珠姐儿房中奶妈子,座无虚席,盛况空前。

江家大老爷携妻崔氏恭身举盏笑言:“今逢家中千金满月之际,承蒙贵客屈于寒下,略备薄宴,聊表寸心,不周之处愿海涵!”话毕,众人举盏静立,宾客如云,纷纷庆贺祝酒又才落座。

鼓乐喧天,先是果子局端来四碟看食,顾名思义,便是只看不吃,分别为枣糕、髓饼、胡饼与环饼,四溢生香,层层往上摞,看食过后,又见人群攒动。台盘司换下宾客茶盏——奉官窑青釉冰裂纹碗碟各人一套,另有一副白玉匕与玻璃箸再成套,单红玉雕竹箸为公箸,再有成双的黑釉建盏,一盏乘青云茶,一盏则乘羊羔酒,光浮竹叶翠,色借郁金香,四酎并孰,不涩嗌只。

待看食香散,才有台盘司来撤,换上正食,即宴开始,便闻鼓吹喧阗,此景如火如荼,另有席上觥筹交错与五形拳,热闹非凡,便不再提,便只闻宴后玩乐,姑娘们可与后院赏花逗趣,公子哥们与一旁玩趣投壶、雁射或九射格,另有喜清净之人,于前厅水榭前点曲自逍遥。

清云随母亲崔氏一直在一处,宴后各官户大娘子聚集同坐未散,正是赠小礼时,待崔氏命奶妈子将珠姐儿抱出来,方才酣睡,此时已清醒咂着嘴,薄薄的面颊肥圆,正涨着红,一对菩萨耳白里透红,耳轮分明,实在匀称,圈圈叠叠的颈间拴着一枚长命锁,两条胳膊粉雕玉琢,似两段粉嫩的莲藕。

先是卫国公府的大娘子吕氏赠翠玉嵌花鸟嬉戏纹璎珞,她小心翼翼将它戴在珠姐儿颈上,衬得人儿甚是娇小可爱,又道:“弄瓦之喜,明珠入拿,愿七姑娘既有冰清,自来玉润。”随后便是东阳侯府的大娘子朱氏赠月白色缎平金绣小帽头,覆上那未成鸦色的头发,笑道:“一家喜笑颜开,二声笑语不断,三邻五舍齐祝愿,四面八方恭贺来!”话毕,引众人拍掌欢笑。

一场欢笑过后,还有应安侯府的大娘子张氏奉碧玺穿金鱼手串,将那手串附上珠姐儿右胳膊上,思忖后道:“花香浮动,日华如水,庆添嗣之喜,敬贺!”话毕,忙有平津伯府的大娘子舒氏,此时已是笑靥如花,慈眉喜悦,先是瞧了眼珠姐儿的眼睛,笑奉道:“明珠入手,便是一对玉红缎绣金鱼纹元宝底履才可相衬,日后也才好走动。”道完,又余光去看一旁的清云,似话里有话,惹众人齐笑。

“首足皆有了,倒是为难了我。”一旁忠端伯府的大娘子柳氏突然道,她笑意浅浅,将手中一柄翡翠嵌荷花玉如意奉上,又道:“家得凤三十天,佳美俊俏喜颜添,怡然自得迎客笑,玉女如花降人间!”随即,便闻众人又是拍掌称妙。

官宦世家众多,赠礼无数便不赘述,且说赠礼后,还礼是京城亘古不变的事,非礼还礼,而是满月者,便是珠姐儿,需得哭出声来,以示还礼,这才算圆满。

可半晌后,众人翘首以待,唯珠姐儿半睁着眼,一声未发,崔氏一旁怔怔杵着,心下突生焦急,清云也不敢出声,攥着绢帕,只呆呆同众人去瞧,只抱着的奶妈子眼尖,目色下沉,硬生生从襁褓下掐了珠姐儿一疙瘩肉,珠姐儿这才吃痛喊出声来,众人这才散去。

珠姐儿见了众人,崔氏命奶妈子抱着去歇息,又让清云去玩儿,一旁未走的舒氏一把拉过她的手,热情道:“与我同去看戏听曲吧,我那大儿媳这会子也在那儿。”于是,清云便由人拉了去,与姑娘们一起看戏去。

此时亭台水榭里,有府中戏班正演戏,名《贩花赴春》,此名倒是生疏,细细一问,原来是卫国公府卫二姑娘点的。此曲是新,坊间还未传开,一旁的卫二姑娘却能熟络跟着小调哼着,又不住耀道,此戏已是在自家府中听腻了的,原来如今正是卫国公府权势熏天,京中时兴的玩意儿,自己已是司空见惯,倒是引得其余女眷又是笑脸盈盈,不为所动,却心生酸意。

一戏完了,清云身边的祁氏点了一曲《宴高台》,此曲是述一对分别的鸳鸯,官人保家赴身沙场,妻子在家中日日期盼已是白发满头,待到官人功成名就,凯旋归来时,妻子身边已是儿女成双,夫妇再见,泪流两行,儿女们已将背得滚瓜烂熟的欢歌唱与父亲,以示庆贺。

众人听完,纷纷感叹,正心怀感伤,各有心思,不远处的公子哥们正与文适凑在一块儿,正与戏班子管事伍二说话,清云见此景,思忖半晌后,心下也猜出了七八分,待文适一行人散去,清云于是过去,叫远了伍二问话。

“他可点的什么曲?”清云开门见山,一时把伍二唬住了。

伍二支支吾吾,半晌后才吐出来,“……二公子点了一首《戏绛唇》。”清云闻之一愣,虽是未听过的曲,但这曲名,心下已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便忙拦道:“你可别是会错了意,论懂曲,我与你自然比不上他的。”

伍二瞧她身边只跟着绿芜与沉香两个女使,心下正踌躇,便听绿芜上前倪了他一眼,不忘讽道:“家中主母劳累,已是不愿再折腾那曲《红窗影》,自然也听不得这什么《戏绛唇》。”话毕,又听沉香附和笑道:“外头寺庙竟是光头打伞,你可别也学他们,岂不是无法无天了不是。”

二人一唱一和,伍二吓得魂散,忙命人划去了那曲《戏绛唇》才完了。

此时文适正随众公子哥们同坐一处,欲听戏,突觉此曲分外陌生,再瞧清云,正从戏班处远去,不忍狠狠瞪了她一眼,心下却仍不解气,再瞧清云,一双白眼翻上天,余光尽是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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