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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修(1 / 1)

有了贺嘉树的加入,冉离忧本以为这次外出自己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但是,当他半天下来什么祸也没闯,还主动乖乖去买水,把乌龙茶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又觉得好像没那么糟。

难道这就是贺嘉树的善恶二象性??

“那个……学长,他刚刚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趁着贺嘉树去上厕所,冉离忧用手遮着口型,小声向他确认道。

仿佛智障儿童的家长向学校打听自家孩子的病情:老师,我们家狗蛋没做什么偷鸡摸粪的事吧?

“奇怪的事?没有哦,我们只是很普通地聊了会天。”魏佳咏眨了眨眼,随即微笑道。

冉离忧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今天贺嘉树的状态的确很正常。

隔天便是周天晚修,回校就跟回监狱一样。

穿过长而喧闹的走廊,路过不认识的三三两两的人群,冉离忧抱着一袋书,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并不觉得上学是一件开心或者轻松的事情,和大多数人一样,她也时常对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到厌倦,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笑不出来。

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是,她懂得忍耐。

羚城一中晚修开始的时间一般是晚上七点,彼时墙上的挂钟刚过六点半,班上才来了不到一半的人。

冉离忧把袋子挂在书桌左侧的挂钩上,拿出书和文具开始自习。

六点四十分,教室里的人变多了,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个时候是班级人员流动最频繁的时候,也是班上最吵的时候。

如果到了晚修开始前,教室里还没安静下来,身为班长的冉离忧就要去讲台上干活了。

六点五十分,班主任来了,围着教室内外巡视了一圈,班里嬉戏打闹的声音五分钟前还能掀翻房顶,转眼就偃旗息鼓了。

刘国涛是从教室后门进来的,背着手,悄无声息地从后往前,没收了两本小说一本漫画,还抓到一个光明正大在教室玩手机的,揪回办公室写检讨。

六点五十八分,教室里基本上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有事做,忙着抄笔记,忙着补作业。

冉离忧看了一眼表,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一会打铃前要统计好出勤人数,学生会的人到点了会过来检查。

她们班统共五十四个人,常年实到五十三,缺勤一位,此人压在讲台上的请假条都快能订成一册病历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七班有个林黛玉。

写人数前照例得数一遍,冉离忧推了推眼镜,在讲台上默默计数。

一、五、十……五十三。

教室里一片安静。

她转过身,拈起粉笔,开始在黑板右下角写字。

“铃铃铃——”刚好七点整。

应到,五十四。

实到……

教室后排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同学低低的嬉笑声。

“咦,稀客啊。”

“你肠胃炎好了?”

贺嘉树竟然破天荒地来上晚修了,还是准时准点踩着铃声进来的。

和他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个点他要么在家打游戏,要么出去飙车鬼混。

“别奇怪,哥就是来学习的。”

贺嘉树往座位上走的时候,扭头看见冉离忧在讲台上考勤,于是指了指黑板,用口型说了句“五十四”,然后朝她wink了一下,以示感谢。

大家都背对着他,所以其他人都没看见。

冉离忧:“……”

只有她一个人的眼睛受害的世界达成了。

小星星从最后一排飞过来,被她拍蚊子一样“啪”地拍掉。

学生会记录各班考勤的同学来了,是这任学生会的会长,和他们同年级,衣服上别着臂章。

她戴一副窄窄的方框镜,留着干练的露额短发,拿着考勤记录表站在前门门口,抬眸瞥了眼黑板,“人数。”

冉离忧反应过来,赶紧把数字补上。

“五十四?”

“嗯,来齐了。”

身为七班的班长,冉离忧第一次在晚修考勤时有了底气。

会长往教室后排角落里扫了一眼,低头记录,自言自语道:“那个人生完蛋的家伙来干什么,看见他就烦。”

冉离忧:……???

原来这俩人关系不好啊。

之前互穿的时候,她顶着贺嘉树的身份来上学,每星期都有那么几天,总感觉校门口的纪检队伍里有人瞪自己。要是她仪容仪表和校规有丝毫的偏差,肯定会被拦下扣分写检讨、被迫接受学生会的一条龙服务。

破案了,那个人肯定是会长。

-

第一节晚修,冉离忧照着魏佳咏的笔记和自己的参考书,自学了一部分数学必修课本还没上的内容。

从入学那天起,她的学习进度就比别的同学快,知识点也掌握得更牢固,成绩一直遥遥领先。

此外,她对时间的把握也堪称精准,如果不是特别急,不会在刚下课的时候去接水或者上厕所,因为那时候人正多。她会先把手头的最后一件事做完,等课前三分钟再去,这样一切就都刚刚好。

就像现在,冉离忧拿着水杯走到教室后门,第二节晚修的铃声刚好打响。

她刚想进门,一个影子忽然堵住了去路。

“……”

贺嘉树不知道又抽什么风,斜倚着门框拦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本错题集。

“有空吗,天才。”

“什么事?别那么叫我,谢谢。”

让人听见怪不好意思的……

“在下有几道题想向您请教。”

贺嘉树转眼走到门口放着的一副桌椅前,恭敬地为她拉开椅子。

“大人,请。”

冉离忧:“……你我平辈,不必多礼。”

好吧,她其实知道,贺嘉树只是戏瘾又犯了而已。

翻开本子一看,果然是带着错题大礼包来了……等一下,这个懒鬼竟然都开始自己做错题集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拼贴和抄录……

冉离忧内心微微触动,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贺嘉树安静地坐在旁边那张塑料凳上,像只被主人勒令在超市门口等着的大型犬,身上那股桀骜的气质仿佛一键隐藏了,难得展现出几分顺从。

“这题有一步看不懂,这题算不出来,这题不明白为什么用这种解题思路……”

他垂着眼帘依次指出,似乎还有点委屈。

冉老师,这些数学题欺负我。

冉离忧专注地拆解他提供的题目,没注意其他细节。

好好好,很有指向性,说明知道自己错哪了,比之前那个只知道拉着脸喊“我不会”的家伙强多了。

于是解题大师冉离忧开始给他对症下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贺嘉树错的不是基础题,也不是特别难的压轴题,而是那种有点难、但拿到了全分就可以和别人稍微拉开差距的中难题。掌握这种题,对目前的他来说,的确是提升排名的最优策略。

“……大概是这样,老师布置的练习册里有几道类似的题,在专题里,你有空可以找来做一下。”

“好,一会做。”

“那我先回去了。”

冉离忧拿起水杯,正要起身离开,被贺嘉树拉住衣袖。

准确来说,是拉了一下她袖子的边边,冉离忧刚反应过来,他就松开了。

“等等。”

冉离忧依言留在原地,偏头看向他,脸上有几分好奇和不解。

贺嘉树则没有多余的表情,脸好比冬天结冰结得很完整的湖面,干净而冷淡,找不到一丝裂痕。

但他眼睛里隐隐闪烁着什么,一如冰层下涌动的湖水。

可能是求知欲?

“还有一个问题,耽误你一分钟,可以吗?”

-

“……哦。”

冉离忧又重新坐下,“没事,你说吧。”

偶尔像这样在教室外面吹吹风也不错,她想。

贺嘉树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学习。”

“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知道,一直推着你往前走的东西是什么?”

又是这种老生常谈的话题。

解决了外部条件,现在开始寻求内部动力了吗?

“嗯……原因吗……”

冉离忧忽然意识到,像贺嘉树这样什么也不缺的人,其实根本没有努力学习的必要。

“……这种问题,你问我也没什么用吧?”

羚城一中好歹也算个升学率不错的学校,她好像听谁说过,年级前十里,还有几个和贺嘉树一样家世不错的人吧?与其问她,问那些和自己背景更相似的人不是更好吗?

“不,我只能来问你。”

今天的贺嘉树似乎比以往执着。

冉离忧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只好给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因为家里人是这样要求我的。”她讷讷道。

“而且,我也想考个好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

很无聊吧?她也觉得,但事实就是这样,找不到更合理的回答了。事实合理但难免无趣,理想诱人但难逃虚幻。

如果不努力学习的话,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以后还能做什么呢?

走廊上的风有些冷,吹得她鼻头通红。

冉离忧忽然有点恍惚,自己这十七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是木偶吧?为什么尝试去回忆的时候,记忆里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都没有?别人的笑脸倒是出现不少。

或许大家说得对,她只会读书,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绝非标准意义上十项全能的优等生,只是个迂腐的书呆子。

“你说的这些对任何人都适用。”

贺嘉树撑着脑袋用左手转笔,支起的胳膊正好挡住了视线,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还有吗,我想听点不一样的。”

“……”冉离忧沉默不语。

“让你这种自以为是又任性的傻(哔——)都消失,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贺嘉树动作一顿,皱眉回头道:“哈?”

“邦——”

下一秒,他就被从天而降的课本狠狠砸了一下脑袋。

这一记突袭砸得可不轻,贺嘉树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桌面上,好像是死了。

他阴沉道:“……谭鸣。”

对方勾起嘴角冷冷一笑,“哎,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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