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执着于找白颜吗？”陈天和声音里吊儿郎当的不正经终于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因为你们是队友？”沈月一时拿不准这个话题的起因缘由，顺着陈天和的话往下说。
“那只是其一，或许你知道抗变药剂，知道幸存者，但你一定不知道我们每个人体内都埋了炸弹，也许防止幸存者暴起伤人的原因在，但更多的是为了回收幸存者的尸体，以免它们自由的流落在外。”陈天和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经过沉淀的故事。
沈月的瞳孔咻的缩成一团，炸弹，埋在体内？那岂不是生死时刻掌握在别人手中？
陈天和说，“抗变药剂并没有赋予我们悠久的寿命，赋予我们悠久寿命的，是人类本身。我们体内有抑制分子，抑制分子的产生不是无止境的，幸存者终会死去，所有人都会死去，我们早已意识到。”
他在平静的诉说一个事实，这个世界没有希望。
“直至京都覆灭事件的发生，那是末世以来发生在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事情，有幸存者死了，体内抑制分子消失，病变物无节制的繁衍，最后世界上诞生了一个怪物，没有人知道那种怪物有多恐怖。
我们只知道京都基地，曾经最大的人类幸存区，是被那怪物以一己之力覆灭的，没有人类见过它，因为见过它的都已流逝在时间的长河中，永远留在了过去。”陈天和故作轻松耸耸肩。
他颇有些自嘲地说：“也算是好事不是吗？至少那之后我们也算是有了医疗资源，未来防止我们死亡。”
“也就是说，为了防止你们死亡再发生一次京都基地的惨祸，人类制造了可以延长寿命的药剂？”沈月在思考。
如果陈天和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信息量可太大了，考虑到幸存者的体内都埋有炸弹，她大概猜到京都曾经的惨祸是以何物收尾的了。
“修正，是延长幸存者寿命的药剂，我们已经算不得是人类了，就像人类曾经研究如何延长花朵的花期一样，我们的寿命被延长了。”陈天和移开视线思考了一下，“或许你可以喊我们，怪物预备役？”
“……”沈月，“请不要开自己种族的死亡笑话，谢谢。”
陈天和无所谓，他站起来，“好了，我们该走了，白颜还没找到。”
沈月愣了一下跟着站起来，看着陈天和把仓收起来，居然能折叠到那么小，不可置信。
“沈月小姐，我必须得告诉你，没有一位幸存者愿意配合人类的拯救计划，我们见证了太多的离别，所以更加无法接受有人被当成工具一样使用。”陈天和认真看着沈月，语气有些飘忽，“我们生活在时间的夹缝，用双眼见证历史，世界已经足够悲剧，不能再接受更多的悲剧诞生。”
沈月小姐，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他的眼睛那么说。沈月好像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有悲哀，有死寂，更有怀念。
被历史留在现在的人，一定很哀伤，爱人走了，亲人走了，朋友，认识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个孤独的自己。
“用你说。”沈月翻了个白眼，“没人比我更想活下去。”
“那就好。”陈天和终于收拾好了仓，看上去好像轻松了许多，“那我们就走吧。”
跟着陈天和离开了森林，刚才沈月就想吐槽了，这片树林什么样子啊，树叶居然是黑色的，难看的一批，谁家的树长成黑色啊？树干还歪歪曲曲的，要样子没样子，一定很少有人来。
终于，一阵有些刺眼的光后，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沈月面前。
如果目瞪狗呆有实体，那一定是沈月的样子，震惊，不可置信一瞬间向沈月涌来。
面前的深坑里，是城市的残垣，到处是倒塌的楼房，也是过去良久，这里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也只有轮廓才能看到城市它曾经的样子。
“这，这里？”沈月差点连话都说不好了。
“你想问这里发生了什么？”陈天和好整以暇看着沈月的表情，看向那些断壁残垣，他半开玩笑，“不得不说，沈月小姐有些迟钝哦，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难道？！”是因为畸变？沈月触目惊心看着那些废墟，畸变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天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看着废墟，“我们走吧。”
沈月刚想问去哪，一股大力从旁边传来，她居然被推了下去，朝着那个坑。
“啊！”
——
“怎么样，体验还好吗？”陈天和一脸期待看着沈月。
沈月脸色铁青，“……滚！”
“给你。”陈天和又拿出一个眼熟的胶囊，是氧气瓶。
“为什么我非得戴着氧气面罩，隔着一层水凝物看世界不行？”沈月结果氧气胶囊，半是抱怨。
沈月身上的防护服和幸存者小队的不同，她全身上下被裹的严严实实，虽然这防护服轻飘飘的跟衣服一样，穿在身上没有实感，但还是没有露天的舒服。
“因为你是自然人啊大小姐。”陈天和糊弄着沈月，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像是在找方向。
“……”沈月再次沉默，如果连她也算大小姐的话，那其他人该算什么，公主？
“找到了，走吧。”陈天和走路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身影就药消失在看不到尽头的垃圾中。
沈月连忙跟上去，七拐八拐的，不得不说陈天和领的路是真难走。等有人出现在视野里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来了。”李葵跟陈天和打了招呼，完全忽视了后面的沈月。
钟荼背对着他们，在靠近里面一点的位置。他们好像走到了圆坑的中心，沈月甚至能看到一些干涸的血迹。
想到他们来的目的，以及陈天和说的他们体内都有炸弹的话，沈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快步走上前去，看到了钟荼身前的东西，有点眼熟，一个沾着血迹的腕表。
这玩意儿应该相当于后世的手机吧？
“这是，白颜的？”陈天和沉默着走过来。
“嗯。”钟荼回答了一个单音节。
沈月观察了一番这个沉默内敛的队长，他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陈天和平静的声音好像又在沈月耳边响起，‘幸存者终会死去，所有人都会死去，我们早已意识到’。
“……”沈月，冷冷吐出两个字，“节哀。”然后转身就走，这些曾经的队友一定有话想说，她这个外人就不打扰了。
“她怎么变化这么大？”李葵看着沈月离开的背影走过来，有点不相信。
“大吗？”陈天和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变化啊。
“白颜体内的炸弹是她自己引爆的。”钟荼平淡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确定吗？”陈天和的眉头皱了起来。
“蠢货。”李葵鄙视看着陈天和，“如果不是她自己引爆的，她的终端怎么会在这里没被炸弹炸成渣呢，说明她开启防爆系统了。”
“他是想问，白颜为什么这么做。”钟荼心里清楚，白颜的死，绝对不是自杀那么简单。
“终端里有她想让我们看的东西？”李葵和陈天和都看着地上染血的终端。
“不，她是想暗示我们，我们遭遇异变生物一事，有内因。”钟荼一如既往的话说一半剩一半。
“难道，是有人设计好的？”李葵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是为了沈月小姐？”陈天和终于少见的聪明了一次。
“人性，人们总是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钟荼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看似是在设计他们，实际是在设计会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沈月。
“我就说我们任务怎么会截取的这么轻松。”李葵转身朝着沈月离开的方向走，“我去保护她，你们立个衣冠冢吧。”
接送沈月的任务不是直接下达的，而是以很高的报酬吸引幸存者的注意，最后经过竞争任务落到了钟荼的手上。
以往，这种很重要的，报酬很高的任务都不会获得的太轻松，这次却意外的好获取，因为有自己的心思在里面，未防止节外生枝他们都没有细想。
现在想来，怕是暗中有人想让他们接任务，任务才会落地的这么快。
人性，李葵思索着这个词，脸色越来越难看，曾经生活在过去的人们，有些很容易对弱者产生同情心，有人想通过白颜或者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死让沈月产生这种心理，从而自愿未人类的未来付出。
你看，已经有人在为人类共同的未来牺牲生命了，只是让你生个孩子而已，微不足道的牺牲。
真是PUA大师啊，李葵心想。
找到沈月的时候，她正靠在一个只剩一半的墙上，翻着她手里的手机。“你在做什么？”李葵走过去。
“我在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树长的那么难看了，因为我已经不在自己的世界了。”沈月有些恍惚的回答，为什么她突然很想看看葱绿的树呢？“什么？”李葵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听清。
“没什么。”沈月站了起来，“你们结束了？”
李葵看着沈月那张平静的脸，突然有种他们很像的感觉，她叹息说，“结束了，接下来我们拐弯去苏城那边拿到手稿就回华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