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一阵尖锐，犹如刺裂耳膜的笑声传来，“我杀不了你，可我能让你这多年来的筹谋毁于一旦。”
凝桑连忙跑到言子芃身边，想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一个反手推开了。
已化成魂体的言子芃遍体鳞伤，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凝桑，道：“怎么？你又想救人？呵，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就是不知道你这样的‘善人’会有何下场？”
“你怎么……”凝桑诧异，她是怎么会知道的。
“你血的味道如此特别，我又怎么会忘。”她侧眼看她，眼里居然满是怨恨，“咬你一口，算是便宜你了。”
衍卿一把将凝桑拉到身后，冷冷道：“荒谬至极。”
之前为了将神族残魂和凡人相融，凝桑曾经用自己的一滴血来做调和，没想到这滴血的气味就融入了他们的魂魄中，还让言子芃记住了。
“哈哈哈……看这位神君的样子，是想要杀我吗？没想到我一介凡人，却让魔族神族都记恨了，我可真是了不起。”
牧崖扬起他的霸将，就想再次劈向言子芃。凝桑伸手就是一甩，一条软鞭将将挡下了这一记劈砍。
“你要救她？”牧崖的声音洪亮却带着探究。
凝桑站着不动，衍卿拽了拽她的手臂，轻声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落魂之伤，无药可救。”
其实凝桑自己都说不清她为什么要出手，也许是出自本能。她看着言子芃，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太多的无奈、期许，再怎么挣扎、努力，最后都没有逃脱命运的枷锁。
“呵，你居然还想救我……”言子芃双手捂脸，哽咽道，“可是我弑杀亲父，又怎么有脸面去见我的娘亲。”
如果氐人族的神魂也有轮回，她恐怕也没有脸去见她的父亲吧。
“你究竟是谁？”牧崖大声喝道。
凝桑收回流霜，直直地看着他，“你千方百计将落魂恢复到原样，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牧崖呵呵笑了起来，“你个小女娃，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凝桑也不急，看了眼落魂，又道：“这本就不是你的东西，他的主人已经故去，你何必又把它挖出来？”
她的话让牧崖的眼里多了一丝惊讶，“你怎知它的主人已故去？你又怎知它是被人挖出来的？”
凝桑并不回答他的话，径自说道：“你将它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是想抹掉杀人的证据吧？”
“杀人？”牧崖不解，“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用它伤了蜃龙，派人灭了氐人，又怕神族知道此事，便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将落魂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牧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是氐人族的？”
凝桑冷笑，轻蔑地看了一眼牧崖，道：“三界尽知氐人族灭，看到我还没死，是不是有点不敢相信？”
“不，不是的。小女娃，氐人族灭与我无关，我与隅朔情同兄弟，我又怎么会伤害他的族人。”牧崖急急解释道，“当年氐人族就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没有人知道原因，我也为此调查了许久。”
“调查？”凝桑疑惑道，“结果呢？”
牧崖两手一摊，丧气道：“根本就没结果，所有人都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你怎么拿到落魂的？”凝桑又问。
“我在凡间捡到的。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正被一个樵夫用来砍柴。”
凡人毫无灵力，也就是说是有灵力者用过落魂，并让它变成一把砍柴刀，才让它丢入凡间，不然谁会用一把像剑的刀砍柴？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氐人灭族之事真的和他无关？凝桑皱眉，思索这种可能性。
“女娃，你说隅朔已经故去，是真的吗？”他的眼底透着悲凉，“他在哪里殒灭的，你告诉我。”
凝桑情绪并无多大起伏，淡淡道：“你见落魂无鞘，不就应该想到了吗？”
隅朔也是氐人族人，而他的伴生就是落魂的刀鞘。现在落魂已无刀鞘，这足以证明，隅朔已经死了。
“果然……”牧崖扶着头，无比哀伤道，“我原想，他被神族关押，只是将落魂遗落了，却没想到……”
只是牧崖的哀伤，并没有传染给凝桑。她看到牧崖的神情，甚至有些想笑。
她慢慢走近落魂，牧崖察觉到她的意图，朗声大喊道：“你不要碰它！”
凝桑转头看他，只听到牧崖继续说道：“这是隅朔留下唯一的东西了，我不许任何人碰它！”
“你想留住隅朔的东西？”凝桑挑眉，可随即面色一凛，冷然道：“可惜你不配。”
牧崖一惊，举起他的武器霸将就向凝桑劈来。
衍卿迅速唤出弱水抵挡，一时之间，武器间摩擦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中，清罡浊煞之气乱舞。
凝桑定定地看着他们打斗，她终于知道衍卿所说的牧崖功法中的怪异究竟是什么。
按理说，魔族的术法中使用的是煞气，可牧崖所使的术法中却带着丝丝清气。这清气是怎么来的？难道牧崖有神族血脉？
不，这不可能。
凝桑观察了一番后，又缓缓说道：“隅朔是氐人族的罪人，他被囚禁都是他咎由自取。而害他成为罪人的，就是你！你害得他被神族陷害，害得他身陷囹圄，害得他被关在昆仑山下，害得我氐人族被困万年。你还想留住他的东西？如若隅朔在此，他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牧崖明显被凝桑的话影响到，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出手的招式也变得凌乱。
一边一直发呆的应龙也终于清醒过来，他见两人打得激烈，唤出含锋，也连忙加入了战斗。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无论你如何将落魂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都没有用。”凝桑继续说道，“因为——它早已与我缔结血盟。”
只见她伸手一扬，落魂就自动落入她的手中。就在刹那间，落魂的形态又发生了变化。刀身渐渐弯曲，犹如一片随风而落的柳叶。
这次不止牧崖，就连衍卿都怔了一下。
“还真是可悲呢。”
牧崖怒不可遏就朝凝桑攻来，衍卿又是一挡。无处发泄的牧崖终于停下手，他迅速调整气息，口中默念攻诀，转眼间，一个偌大的黑气在他手中凝聚。若仔细看，黑气中竟然还有几缕白色参杂其中。
应龙迎面相击，可黑球刚碰到他，就将他击退几尺远。他口吐鲜血，一脸不敢置信。
黑球越来越大，牧崖看着衍卿，发出低沉的笑声：“你要护她，我就先解决了你。我可最喜欢杀你们这些神族了。”
衍卿睁大眼，正想着如何应付这一击时，凝桑一个闪身挡到他的面前。黑球被她控在手中，缓缓旋转，竟慢慢变成相反的颜色。随后，她用落魂用力一劈，球体瞬间破散，一丝丝的气流在周身环绕。随着一声“去”，所有白气争先恐后，全都向牧崖冲去。
因为黑气的指引，白气毫无阻拦的一一冲进牧崖的身体。
牧崖痛苦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他指着凝桑，愤然道：“你——你居然会乱灵。”
凝桑轻笑，笑得人畜无害，“你不是也会吗？不过我说过，你不配。”
一个魔族是不可能使出乱灵的，除非他身上有别的东西。
她用落魂挑开他的衣襟，一片金黄色的鱼鳞掉落出来。
“不——这是隅朔送我的，你不可以拿走！”牧崖伸手想要抓住那片鱼鳞，却被凝桑一个侧身避开。
“你不配。”凝桑又说了一遍。
话语间，两个身形一白一黑一一飘落在她身边，正是蜃龙和紫榆。
紫榆见到凝桑无比雀跃，上前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姐姐，你真的没事，太好了！”
凝桑也没想到会再见到紫榆，整个人愣了半晌，随后才反应过来。“紫榆，我没事。”
蜃龙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也无比欣慰，可当他看到凝桑手中的落魂时，眼神却流露出稍许的不安。
“你们欺人太甚——”
紫榆松开凝桑，疑惑道：“这是……常胜将军？”
凝桑惊讶，“你认识？”
“不……不认识……”
凝桑也不多做询问，她蹲下身子，和牧崖面对面说道：“隅朔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和凌殊，你鲁莽灭裂，凌殊机关算尽，你们都对不起他。不过凌殊比你有情有义，他为了完成隅朔的约定，守护了我氐人族上万年。”
“你是说凌殊他……”
凝桑并未回答他，只是继续说道：“我不杀你，但我要废了你的功法，因为这是属于隅朔的。其他的，孰是孰非孰对孰错你自己去想明白。”
说完她提气运功，无数白气涌入他的身体。不多久，牧崖就晕死了过去。
不再理会牧崖，凝桑转过头，就看到衍卿一脸疑惑地站在那里。他的眼里带着一丝伤痛，不言不语，等着她给他一个解释。
“衍卿……”凝桑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许久才说道：“是我骗了你。”
衍卿上前几步，凝桑却下意识的后退。
“你……怕我？”衍卿有些不敢置信。
怕吗？凝桑垂眸摇了摇头，虽然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也知道灭族凶手绝对不可能是衍卿，但她心里却更清楚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过凝桑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你什么时候学会乱灵的？”衍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直接问起最关键的。
凝桑咬了咬唇，抬眸望他，“一开始就会。”
“你——”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什么时候与落魂缔结血盟的？”
“我们去昆仑山的时候。”
“昆仑山……原来是那个时候……”他不住地点头，嘴角还露出讽刺的笑容，“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将乱灵的秘籍撕了，你说落魂和你没有关系，究竟是为什么？我以为我们是真情相待，可是到头来，你却一直提防我！”
“为什么……”凝桑也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苦涩，“我氐人族危在旦夕，隅朔被你们关在昆仑山下，你说我为什么？其实我也不愿与落魂缔结血盟，可是隅朔说得对，我凭什么相信神族？”她将落魂举起来，递到衍卿的面前，继续说道，“这把落魂，我们明明将它葬在了昆仑山，可它为什么流落到凡间？蜃龙的伤，是谁砍伤的？你不要和我说你不知道，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落魂葬在哪里。”
衍卿眼眶微红，他不自觉地后退几步，道：“你从未相信过我，是吗？”
凝桑张了张口，又犹豫了。她真的不相信衍卿吗？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好，我明白了。”见凝桑迟迟不肯出声，衍卿认命地说道，“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告诉你一个答案。”
说完，他架着应龙飞身离去，留下凝桑怔怔地站在那里。
蜃龙走过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凝桑转过头来，满脸泪痕。“蜃龙哥哥……”
蜃龙叹气，一手将凝桑按在自己的肩上，轻声安慰道：“乖，不哭，我说过的，你和他，终究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