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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1 / 1)

黎夏汝回到家已经深夜十二点了。

这间人才公寓一百多平,是京北医院分给她的,作为从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回来任职的奖励。

房子里没有多少东西,但还是显得乱糟糟。

玄关处一堆凌乱四散的鞋,从门口到沙发短短五米的距离,已经看见了七八件衣服,短袖、外套、内衣、袜子……

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黎夏汝随意地甩掉运动鞋,对室内的一切视而不见,光着脚走向冰箱,从里面拿了瓶啤酒,接着随意地坐在茶几前面的地毯上,打开喝了两口。

食堂没有宵夜,本来做完手术还有点饿,但喝下两口啤酒,她现在感觉很饱。

茶几上还有没吃完的外卖,她靠在沙发上,瞥见塑料袋装着的隔夜盒饭,忽然觉得有些想吐。

不过,她没有真的吐出来。

脑袋换了个方向,看向阳台,眼不见为净。

一瓶啤酒很快喝光,用力摇了摇没有一滴酒液的空瓶子,她百无聊赖地撇了撇嘴。

真无聊。

随手将空啤酒瓶一扬,接着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易拉罐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又停了下来。

很快,房内又恢复了安静。

夜深人静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黎夏汝晃了晃脑袋,准备去书房抱着电脑,检查检查那些学生发过来的论文情况。

但还没等她起身,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里闪着的“夏女士”,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在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接通。

电话里,夏女士的声音含笑,黎夏汝听到了音乐歌舞的声音,“宝贝,在干什么?”

黎夏汝懒洋洋地回她:“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在睡觉。”

夏女士一点也没有打扰到别人休息的歉意。

“宝贝,时光短暂,你要学会享受生活。”

“我本来是要准备享受的,但你的电话打扰到了我。”黎夏汝揉了揉眉心,“那么现在挂断电话,我们各自享乐。”

“No,No,No,宝贝,我的意思是,扔掉你那些见鬼的工作和病人,来加州,到我身边,管理我的公司,你这么聪明,应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黎夏汝闻言笑了两声,心不在蔫地想,万一有一天,夏女士也是那些见鬼的病人中的一员,她还会不会说出这种话。

夏女士听见她的笑声,以为说动了她,给她做出保证,“宝贝,你过来,我把所有的债券基金股票都给你,整个公司都是你说了算,真的,我保证。”

“那你的男朋友们怎么办?你都没钱了,他们还愿意留在你身边吗?”

“宝贝,不用担心,我有的是存款。”夏女士不以为意,“况且,人生应当及时行乐,他们走了,还会有新的人出现,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面。”

黎夏汝轻“啊”了一声,她倒是忘了,夏女士就是这样潇洒自由的一个人。

人生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体验。

她始终追求的都是随性而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视自由为生命的人,却和黎先生维持了整整十八年的婚姻,在她高中毕业后两人才离婚。

自此黎先生定居梅川专心事业,夏女士飞往国外,去过快意人生。

“算了吧,我一个人待着挺好的,不去打扰你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没等开口说出来,电话那边就传来夏女士急促的声音,“哇,小心小心,宝贝,我不跟你说了,我这边出了点状况,你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没等黎夏汝回应,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黎夏汝扯了扯嘴角。

果然,夏女士又喝多了。

看起来也并不是真的很需要她。

次日,天色熹微,梅川的早晨还有些凉意。

暮春的晨光,比前段时间明亮许多,但还没有夏日的灼热。

单车、摩托车、公交车、汽车等各种交通工具行驶在马路上,车水马龙,他们从不同的道路上交汇在一处,又在某一点四散而去,驶向不同的方向。

京北医院的门诊厅里挤满了人,不论是病人、家属抑或是医生、护士,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疲惫到厌烦的倦色,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幽深走廊里,他们体会到了瑟瑟冷意。

一对中年夫妻来到了护士站,他们衣着朴素,丈夫眉目粗犷,一张国字脸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妻子容貌婉约,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别有一份独特的成熟气韵。

从护士那里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们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步履匆匆地离开。

周一竞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还没等搞清楚自己在哪里,他率先叫了一声“爸,妈”,嗓音沙微弱哑。

周父的脸色还看不出什么,只是轻声“嗯”了一下,周母却是流下了眼泪,上前一步握住他完好的手,“你要吓死我们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和你爸说一声。”

随着周母的这句话,周一竞才想起来,他昏迷前发生的事故。

他记得当时过弯时,自己的右手和右腿忽然失去了力气,想到这里,他试着动了动右边的手脚,虽然动作有些艰难,但是可以动。

周一竞在心底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眼珠转了转,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空气里能够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他在医院。

司懿给周母递过纸巾,“阿姨,您别担心,医生说阿竞受的伤并不严重,休息一段时间就会痊愈,我先去找医生过来看看。”

等司懿离开,周一竞才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周母擦掉眼泪,声音虽有哭腔,但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你不是说好比完赛回家吃饭吗?结果我和你爸等到很晚你都没回来,给你和肖恩打电话都打不通,你爸就猜你们车队的人是不是自己去庆祝了。结果早上还没睡醒,肖恩就打来电话说你在医院,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说不清楚。”

说到最后,周母的声音里有些隐隐的埋怨。

周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妻子。

周一竞明白肖恩这种微妙的逃避心理。

当年,肖恩一脸坚决,斩钉截铁地站在周一竞父母面前,对他们说:“我保证,让周加入我的车队,他很有天赋,天生属于赛车,请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他会拿到一级方程式车手总冠军,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

因为他那句“我会保护好他”,才最终让周母点头同意周一竞走上职业赛车手的路。

十年过去了,周一竞确实如肖恩所言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传奇,可是肖恩最后却还是失信了。

周一竞受伤了,虽然只是意外,虽然相比起死亡,此刻的伤势看起来并不严重。

“是我的问题,跟肖恩没关系。”周一竞向父母解释。

赛车本就是一场危险性极高的竞技比赛,当他在赛道上享受灵魂与身体分离那刻的奇妙震颤,每一个决定、每一次转弯、每一次加速都要承担有可能会发生的风险。

比起那些在赛道上丧命的车手,他已经幸运很多。

曾新仁昨晚值夜班,司懿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和同事交班。

听到周一竞醒了,他立刻赶了过去,却又在踏进病房的时候,悬在半空的左脚停了下来。

伸进脑袋看了看病房里的人,除了躺在病床上的病人,里面就只有一对中年夫妻,见状,他才隐约舒了口气。

没办法,中国人的平均身高在外国人面前太没有优势了,他不想再经历昨晚那样紧张的压迫感了。

给周一竞做完检查后,曾新任感慨道:“你很幸运,发生撞击的时候有头盔和防护服挡着,没有伤到内脏,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静养就行。”

其他三人听见后,也彻底松了口气。

周一竞真诚道:“谢谢医生。”

“不客气,不客气。”

曾新仁连连摆手,虽然他对赛车不感兴趣,但对“一级方程式比赛车手总冠军”,这种特别长头衔的人,还是有些天然的敬畏。

尤其是这个头衔里面既有“一级”,还有“总冠军”。

听起来就很有份量,又酷又炫。

“那个,”曾新仁有些不好意思,把手里的笔和病历本递给他,“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啊?”

他也想向科室里的年轻人炫耀一下。

周一竞对上医生冒着亮光的眼睛,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笑得纯良,“好啊,谢谢你喜欢我。”

说着就要伸出右手去接笔,然而伸出来的是一只裹着厚重绷带的白色圆筒,一根手指都没有露出来。

曾新仁:“……”

周一竞:“……”

其他三人:“……”

尴尬,浓郁的尴尬弥漫在了整个VIP病房。

曾新仁连忙收回手里的东西,挠了挠头发略显稀疏的脑袋,“不好意思,忘记你受伤了。”

周一竞的右手还悬在半空,看起来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还是周母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过去,将半空中的那只圆筒形状的白色绷带压了下去,歉意道:“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谁能想到她的儿子长着一脸聪明相,其实内里却是个笨蛋。

曾新仁:“没有,没有,怎么会,是我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周母指着他手里的病历本:“那等他伤好了,再给您签名。”

“好的,好的,没什么大事,好好养养,多吃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周母觉得医生其实应该想说“补补脑子”。

等医生离开后,周一竞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情。

默默往下想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奈何他身高太高,蠕动了半天,被子也仅从他的下巴到了嘴边。

司懿忍着笑,帮他把被子拉了下来。

周母没好气地看向自己儿子,本想骂他两句,但一看见他身上的钢板和绷带,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怜爱的眼神看向他,“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周一竞抿了抿嘴唇,想了一会,说:“我想喝牛奶。”

“甜牛奶?”

“都行。”

周父周母离开了,留下司懿一个人在病房里照顾他。

身体重要部位都做了固定,不能做大动作,连喝水都要人喂,周一竞有些不自在。

为了避免这种不自在,他索性直接闭眼装睡。

“为什么想要喝牛奶?”司懿好奇问他,以为这是他某种新的独特爱好,毕竟她从没有见过他喝牛奶。

周一竞没睁眼,说:“我觉得我有点缺钙。”

司懿:“……”这是什么理由。

周一竞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缺钙,所以才会肌无力。

等他多喝点牛奶,以后像昨天的那场意外就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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