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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来信(1 / 1)

何赤姜离开已经两天了,正在工作的章建文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同事洪姐接到的。

“小章啊,你爸给你打来电话。”

章建文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角走到门边的木质玻璃桌板的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章宏昌严厉的的声音:“晚上回家吃饭,你三叔一家回来了,该见见。”

说完章宏昌挂断了电话。

“洪姐,今天……”章建文话说到这,洪姐了然于心。

“小章,你爸打电话给你肯定是有事情叫你回去的,你今天提前走吧,剩下的你就别担心了。”洪姐手里拿着一摞文件,笑着说完用文件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办公室。

从办公室出来,骑车回到村里要近一小时的时间,现在的天气正是夏季炎热的时节,章建文想着三叔难得回来一趟,且这次他出差去了许久,回去的路上特意回宿舍取了烟票、糖票和茶叶票,去了百货大楼买了一些东西,虽说一月的工资不足以买这些东西,好在自家的家底在那,章宏昌每个月都有贴补自己的钱,而自己每个月用不到那么多钱,攒下来的那些钱够普通工人一家六口吃饱穿暖生活一整年了。

“小章,回家啊!买那么多东西。”

骑车的路上遇上了挑着扁担去打水的陶姨夫妇,陶姨还是如往常一般热心健谈,主动和章建文打招呼。陶姨的丈夫还是那样的,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夫妇二人唯一只有一个孩子,留在了部队了,陶姨总是炫耀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却每次都唉声叹气。

第一次和父亲回老家的时候,在祖父曾住过的老宿舍楼下,遇见了祖父口中的陶姨。

没想到她还记得父亲,现在的她坐在轮椅上,由自己的孙子一家照料,她已经八十多了,却还是头脑清醒,只是腿脚不便,稀疏的牙齿和一些基础的疾病,让她只能在生活在饮食上多多注意。

祖父和父亲说过,陶姨曾经帮过他和祖母很多,即使是后来,她也一直一直帮着祖父,在祖父带着自己的家人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陶姨连夜准备了一些吃食和鞋履衣物。

在祖父离世前,每一次回老家都会带自己的孩子们去见一见陶姨。

即使是时过境迁,陶姨还是最喜欢住在那栋老宿舍楼里,老楼历经了数次的翻新,对面建起了新的商品房小区,为了陶姨的心愿,她的家人买下了一套房子,每日都带陶姨回那栋老楼晒晒太阳。

章建文满怀期待回到村里,以为见到家人团聚的时候是一番快乐幸福的景象,但是三叔带来了一个消息,是有关何赤姜的。

进门的时候一切还是一片和谐的景象,晚餐是村里生产队食堂的掌勺人九叔做的,他是祖父的远房堂叔,烧得一手好菜。

席间的鱼虾肉均是普通人家一年到头唯一敢上桌一次的新年宴的标准。

晚饭之后章宏昌将章建文和自己三弟叫到了书房说话。

章宏昌坐在老榆木沙发上,沙发的蕾丝钩花垫背布和波点椅垫都是太奶奶离世前做的。

“建文,让你三叔好好给你说说关于何赤姜的事情。”章宏昌强硬的语气,抬眼看着局促不安的章建文,拿起手边保姆兼义女小玲送来的差点儿盘上的搪瓷杯,打开盖子,来回吹拂四次之后喝了一口茶水。

章建文看向眼前这位不常见到的三叔,他的脸上写满了与这座城市不同的气息。以往的见面他总喜欢炫耀出差地清新的空气、干净的街道,如今他不仅喜欢谈论那些,还喜欢谈论他的新妻子和幼小的孩子。

一袭深如倾盆落雨前的天空之色的中山装显得这位中年男人多了一些沉稳的气息。

他看着章建文,开口说:“建文,和你交往的那位何同志是有妇之夫。”

章建文却突然感觉到了浑身轻松,“我知道,这次她回去就是去处理离婚的事情的。”

“你糊涂!”章宏昌听完自己儿子说的话突然暴怒,怒声引来了门外女士们和孩子们的注意,只是无人敢在此刻敲门询问情况。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章建文起身,微微躬身站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说道。

章宏昌震怒之下举起手边的搪瓷杯径直砸向了章建文,滚烫的茶水溅到了章建文的小手臂上和地板上,搪瓷杯在碰撞到章建文手臂之后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凹槽。

自始至终,章宏昌的这位三弟始终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场“父慈子孝”的戏,内心喜悦无比,试图掩盖住自己的微笑,只能举起水杯,一口一口品尝着这杯索然无味的温水。

看着受伤的手臂和潮湿的衬衣,章建文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夺门而出,骑上自己的自行车离开了。

章宏昌心里焦躁不安,自己在弟弟的面前失了威仪,此刻只想找一个方式再次找回自己的威仪,他站在门框那,看着章建文离去的背影,留下一句:“你一定要这样忤逆我的话,从现在开始,我会停了对你的所有资助。”

“随便你!”章建文的声音顺着晚风吹拂了回来。

章宏昌履行了自己的所言,没有再给章建文一笔钱,章建文丝毫不在意这些,现在令他感到不自在的事情只有毫无消息的何赤姜。

离开的时候,何赤姜说过自己一定会给他打来电话,但是数日过去了,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

过了快月余后,一封信件寄到了:

吾爱建文,见信如晤!

我终于离婚了,我现在恢复了自由身,每一天我都在想念你,希望这封信能尽快到达你的手里,我很想快速回去见到你,但我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因,也许我们要分开很久了,我只希望你能多爱我一点点的时间。不知道我回到那座有你的城市的时候,你是否已经佳人在侧,有着圆满幸福的家庭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很爱你,每一分每一秒都爱着你,我当然也希望你能幸福快乐,不愿你一直在等待着我。

何赤姜!

又是半月,何赤姜打来了电话,只是询问章建文有无收到她的信,还有问候了他是否安好,其余的没有谈及。

自那通电话后,许久没有再传来任何的消息。

满池的红花凋零,绿叶也在慢慢的沉寂,露出水面的只是一些残次存的叶面和许多耷拉着脑袋莲蓬,正在自照于湖水,看着那镜光之下自己褶皱皮囊的模样。

天气凉了下来,屋子里开始烧上了炭盆,听说自己父亲咳嗽了,现如今还没有降下雪,便已经穿上了袄子,章建文得了消息难得回家一趟,虽说小玲在电话里有夸大的成分,只是父子之间哪有那么多的仇怨,台阶已经立好了,该下还是要下的。

刚进院落,章建文便已听见自己父亲的满腹牢骚,他在责备小玲:“你好端端的和他说什么,我老头子又不是要死了,不需要他回来。”

“听这话头是还在生我的气呐!”章建文站在院子里的杏树下,喃喃自语。

停顿片刻,还是迈出脚步走向正屋,即使是落几句责骂也是要见自己父亲一面的。

刚踏上台阶第一阶时,章宏昌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这一次比之之前的要小声了许多:“这么冷的天,他骑车去车站坐车要受多少罪啊!那车一日才有几趟,又挤味道又难闻的,他要受罪呐!我只是年纪大了,身体弱了点,你就把他叫回来,白让他担心,白让他跑一趟,糊涂啊!”

章建文站在廊下静静听着,低头看着手上针织的手套和围在脖子上的暖和的围巾,虽说没有任何信签字条,但是他心里了然手套和围巾都是何赤姜亲手做的寄给他的,那份心意,他懂的。

整理好心情和衣着,章建文掀开门上厚重的棉布帘子,轻叩今年新年前夜和自己父亲一起粉刷了红漆的雕花十字窗格的木门,高声喊道:“爸,我回来看你了。”

小玲闻声打开了门,一股暖风吹了出来。小玲的脸颊通红,肩头搭着两根小辫,笑意盈盈说:“建文哥回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在章宏昌的眼底,那一刻闪过了一丝一毫的惊喜,正巧被章建文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变化。

“你回来做什么,我不想见到你这个逆子。”说话之间章宏昌又咳嗽了几声。

章建文上前轻拍着他的背,递上了水,扶着自己的父亲坐下。

小玲见父子二人有话要说便借故烧水去了厨房。

“爸,你就不要口是心非了,我都听见你和小玲说的话了,你快多喝点水润润嗓子,陆医生有来过吗?”章建文语重心长之时不忘将一块羊毛毯子盖在太爷爷的腿上,手中侍弄着火钳,拨弄着炭盆里的炭,新加了两块漆黑的精炭,盖上了网罩,将水壶放在网罩之上。

“陆医生来过了,我这老毛病了,不妨事的,吃点药就行了。”

父子俩逐渐沉默了。

章宏昌起身掀开了电视机的布罩,布罩上的牡丹花和蝴蝶是他妻子生前绣的,齐默诗词歌赋和管家算账也是学过的,只是一些生产队里的活不是很明白,一双三寸金莲也让她举步维艰,好在她酷爱缝纫绣花和烹饪,几年前她去世后,章建文和章宏昌的父子关系也日渐冷淡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家是率先买了电视机的家庭,在那个电视机十分少见的年代,章宏昌已经给齐默买了一台电视机了,在她离世前每日最喜欢的时光就是午间和晚间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有欢乐有悲伤。

自打齐默离世后,章宏昌不喜欢出门了,对于工作也是倦怠了,每一天都会重复着齐默喜欢的事情,坐在电视机前收看着节目,直到每一个频道都变成了雪花。

“你要这样一天天看电视,一天天重复妈生前的事情,你要做多久?”

“你说什么,有你这样和老子说话的吗?”章宏昌握拳怒锤沙发的扶手。

章建文起身深吸一口气,青筋爆出,怒声呵斥:“迟来的假装深情有什么用,她都已经死了,你还要在这里装什么装,她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装,你为什么不装一装?”

“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资源共享、风险共担,你母亲和我是这样的,你和你的何小姐可以做到这些吗?”章宏昌淡定从容地表达着他作为一位一家之长的观点。

“留下吃晚饭吧,你大哥晚上也要回来吃饭。”章宏昌说话之余又咳嗽了起来。

章建文手上削着梨皮,只当默认了。

面前铝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发出了啾啾的声音,白色的烟雾逐渐升空,给屋子里带来了些许湿润,滚烫的水咕噜咕噜在壶里翻腾冒着泡泡,发出声声的响声。

章建文坐在那间屋子里,父子俩无话可说,只觉得坐立不安,于是他离开正屋去了厨房帮小玲打打下手。

小玲是齐默去世前特意打电话从娘家寻来的亲戚家邻居的孩子,来帮忙照顾她最小的女儿的,小玲的手艺也是她在病中手把手一点点教的,只是绣活小玲实在不在行,于是作罢了。

听家里仅存的老人说过,当时太奶奶离开前,日日夜夜纳着鞋子,日日夜夜缝着衣服、布罩和床褥罩单,她给家里所有人都做了袄子、手套、围巾和棉靴,甚至还给素未谋面的父亲做了两身小衣服和背带。

令人寒心的是直至齐默咽气,章宏昌都还在戏台子下坐着看戏。

家里的孩子里面,伯祖早年当了兵,对自己父亲的薄情寒了心,每年年节不愿意回家团聚,只是碍于孝道,每年寻一个探亲假回家几日。姑奶远嫁百里之外,出嫁后除自己父母去世之外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她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家。

在厨房的时候,小玲嘴角露出了微笑,眼中泛着星光,说起了章宏昌对孩子和妻子的想念,“先生他每日起床都要擦拭床头的那张全家福,有时候还会默默地拭去眼泪,太太留下的那些东西,他都不让我洗,怕我手重了洗坏了,你和建华哥还有万贤姐的房间他隔一日就要亲自打扫一次。”

章建文冷笑一声,也不反驳,今天他说的话够多了,不想再说了。

锅里的水开了,小玲将砧板上揉好的面揪下,扯成长条的面片儿,一片又一片下到锅里,面片儿下完,用勺子搅拌搅拌,白色的“鱼儿”在水中顺着一个方向游动,小玲盖上了盖子,弯腰添置柴火。

院落里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说话声,看来是章建华回来了,章建文脱下围衣和袖套,在门边的木盆里洗了洗手,出门迎接自己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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