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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戏(1 / 1)

章建文家所在的村子今年煤炭产量势头向好,村大队集体决定,请了当时赫赫有名的“水上漂”的徒弟来演一出大戏,好好庆祝一下。

太爷爷章宏昌原想着自己的儿子当天借了车,应是去接周小姐的,章宏昌十分喜爱周明月,虽然周明月出生于一个干部家庭,但她生性随和、学识渊博,是城里一所中学的教师。

但当日章建文开车接回来的是何赤姜。

对于何赤姜,章宏昌十分不喜,一位异乡投奔远亲的神神秘秘的女子。据章宏昌所言,除了容貌,何赤姜一无是处,他也说过,何赤姜很适合去做一位戏子,她天生就适合“唱戏”。

看着章建文带来的人,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村中心有一个圆形广场,整个村子都铺上了灰色的石板路,为了方便会议的召开以及一些村集体活动,广场上建了一个高台,仿制曾经的古戏台建造,青石板层层叠叠,堆积起来形成一个台面,两边设置了台阶,中间四根木梁柱是从村里以前的一户封建地主家中搬来的,三面有墙,顶部是单檐歇山顶的建筑风格,简简单单仿制了明代的戏台风格,却也去芜存菁,更加符合当时朴实实用的特点,少了堆金砌玉的骄奢糜烂。

无论是躲雨、避暑、挡风沙,都是这座高台的功能。

今日有戏曲表演,原本放在高台之内的木条长凳被拿到了广场上,供村民们坐着观看,大队将所有的椅子都拿了出来,村民们也有自带了小凳、板车的。

难得有这样休闲热闹的时候,村里的女人们都打扮了起来,从前长年累月穿补丁衣裤的女人们换上了干净简洁的衣服,碎花裙子、红唇、腮红,有的都用上了;小孩子也扎上了精致的小辫,穿上了整洁的衣服,即使有人腿裤一边略长一边略短都没人在意;时髦的男人们学起了书本杂志和城里的人,梳上了流行的发型,相互蹭着发蜡,有的用擀面杖一点点推直自己的上衣和裤子,鞋子的破洞也早早补好了。

还未开场,大家叽叽喳喳聊不停,站在杏树下的一群女孩子们聊着自己的时新装扮。

“这是最新的雅芳香膏。”其他女孩围着她看着她手上那个金灿灿的小盒子。

那是一个书本造型的金色小盒子,盒身上雕刻的浮雕精致美丽,打开小扣,里面有一个圆形凹槽被近乎透明的白色香膏灌满。沁人心脾的芳香在那一刹那间顺着风的声音散落在空气中。

“好香啊!能给我看看吗?”

“那可不行,这可是外来的,可稀罕了呢!”

香膏的主人立刻将香膏的链条拿出,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小心藏在衬衫下。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来的那个人和与他同行的女孩,她推开人群,走了过去。

这位时髦精致的香膏主人正是我祖父的堂妹,她在看到那两人有说有笑一起肩并肩走着的时候,瞬间来了其他的兴致。

作为长辈章宏昌也有话想问,只不过好巧不巧的是,戏也即将开场,大家只能落座了。

那一对金童玉女坐在一起,由于章家当时在村子里地位较高,祖父的大伯是生产队的队长,村子里的煤矿从清代开始就是我家的祖产,只是后来大家一起生产罢了,就这样章家人坐在了很好的位置观看戏曲。

章建文在角上台前和何赤姜简短介绍了这个戏班。

当天表演的戏班是赫赫有名的’水上漂‘的徒弟们几人办的,好在他这些徒弟没有像他一样想法长偏了门、歪了道,他们师父的那一出《梵王宫》当真是精妙绝伦,可惜当时没有办法看到。

戏罢散场,章建文带着何赤姜匆匆离了场,总不好让女孩子太晚回去,也是那些人过于好奇和八卦,何赤姜也不喜欢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

回去的路上两人去了餐厅吃饭。

章建文带着何赤姜到了自己熟悉的餐厅,餐厅的服务员正好是同村一起长大的朋友,有熟人在,自然也更好一点。上交了粮票和票钱后,就是等待取餐和落座了。

“这一顿饭要30块钱呢,比我一个月的工资都要高,太奢侈了吧!”何赤姜有一些不悦嘟着嘴说。

但章建文却不以为意,只是笑着说,“没事的,我有钱,粮票也管够。”

餐厅里座无虚席,身旁的人有的举家而来,有的因公务而来,有的看上去衣料行头略胜其他人一筹。

在餐厅吃饭最好的就是菜品丰富,有肉有菜,且口味比员工食堂胜了许多,菜量也实在是丰盛。

吃饱后,章建文推开餐厅红漆木框的玻璃门,行至路边,驱赶走了在车边旁观的孩子们,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何赤姜上了车后章建文贴心关上了车门,从前面绕去驾驶座。

章建文落座后,何赤姜真挚的眼神,柔声软语说:“下次还是不要开车了,太高调了。”

“听你的。对了赤姜,你的父母家人都在老家是吗?这里只有你的表姐和姐夫,抽空我想去拜访一下他们,回家我也会和家人商量一下,如果可以,我想去你家提亲。”

看着对方认真的态度,祖母的神色有了一些不自然,她抓住胸前的衣料,实则是抓住衣服之下的十字架。

短暂的情绪变化,让她想到了一个好的回答:“我担心你的家人会不同意,而且我…我在老家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我很喜欢你,不想欺骗你,其实我有过一段婚姻,即使是现在,我还没有成功离婚。”

语罢,何赤姜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这个消息另章建文震惊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手心已经微微露出汗珠。

见章建文无措的模样,何赤姜不想失了这么好的人,想到了一个绝好的理由:“当时我只听了父母和媒人的话,就草率答应了,婚后两个人说不上什么话,他早出晚归,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结婚一年了我才知道他字也不识几个。”

何赤姜说着流下了眼泪,章建文见此从自己中山装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方巾递了过去。

接过方巾后何赤姜擦拭了自己脸颊上的泪水,言语里更加委屈继续说着她的婚姻故事:“那个时候我很后悔,他也对我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我提出了离婚,但他却不乐意了,还直言至少要我生下孩子才能离婚,否则别人会误会他有什么隐疾,可是……”

说到这又一次流泪了。

“对不起,我不能耽误你,建文,你值得找一个更好的女孩,不应该是我,我无论哪一点都配不上你,我还贪恋你的好,乱了你的心思,我对不起你。”何赤姜擦干了眼泪,打开车门,决绝的离开了。

走了两步路后,何赤姜手里还攥着那方帕子,回了头,揪着帕子,“帕子脏了,我洗好了再还你,谢谢你。”

这招虽险,但如果成功的话,那就切实拿住了章建文的心,也不用担心东窗事发后会鸡飞蛋打了。

何赤姜在心里明白这是一场豪赌,但她必须再试一次,大不了再换一座城市作罢。

说完何赤姜离开了,章建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直坐在车里,直到夜已深了,看到她房间的灯灭了才离去。

次日,何赤姜依旧拿了一摞文件放到了章建文的桌案上。一切一如往常,似乎没有变化,但细微之下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同的。

她的新计划就是刻意保持距离,即使章建文似有话要说只是碍于当下的情形,也找不到能说话的时机。

倒是午间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何赤姜进门在搪瓷盆洗了手之后便去排队选自己今日中午的餐点了。

以往她总是和同屋的女同事们同桌吃饭,哪怕大家默认了她和章建文互有好感也是如此分开坐的。

只是这日,何赤姜主动坐在了章建文对面,其他人见状避开了这俩人。

那时没那么多的娱乐活动,大家茶余饭后总喜欢聚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的,谁如果知道那么一些其他人不知的八卦、秘闻,那可算是有得炫了。

不过今日的场景哪里适合偷听呢!

章建文没想到何赤姜会坐在他身旁,有一些震惊,拿着筷子的手放在空中久久未曾放下。

何赤姜坐下后便开口说:“我昨晚辗转难眠,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你先吃鱼,我知道你喜欢吃这道菜,吃完了我再告诉你。”她将眼前盘子里的鱼推到了章建文的面前。

想想那个时候这样一道鱼需要盐来腌制,再加上多油炸得外酥里嫩还需要一些少许的调味料便成了餐宴美食了。食堂每日只是限量供应鱼,也仅有少数人愿意花钱吃鱼了。

咸菜、开水、一滴油,这样简简单单的泡馍和面已是许多人的选择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盘鱼,想来花费了何赤姜两三日的饭钱,章建文想了想还是动了筷子。两人就这样安静吃完了一餐饭。

正值休息的时间,大院里有面长长的围墙,原本的围墙上雕龙画景,据说还是名师雕刻、名家作画,只是政策一到,一切涂了、抹了,只剩一面长长的白墙,现今白墙上又印上了一些“真言”用以告诫所有人。

高高的石台上,两人坐着,他们身后的墙上写着“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

何赤姜揪着自己衣服的衣角,细说了自己所求,她决定回去将离婚的事情解决了,只不过需要拿到主任签字的证明,主任正好是章建文家的亲戚。

如果可以让章建文去帮忙的话,那必然会事半功倍,还免得自己去会被拒绝窘境。

说话之时何赤姜又一次落泪了,这一次她从裤子兜中取出了先前做衣服剩下的布料裁的一方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章建文紧锁眉头,只是疑惑为何那么突然。

何赤姜想再次促成这件事,只好拿出惯用的伎俩,抬起头梨花带雨的看着对方,言语中只剩柔情和悲伤:“建文,我喜欢你,我不想作为别人的妻子喜欢你,这样的我觉得自己很肮脏,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只想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去喜欢你,那样就够了。我不值得你为我受委屈,你总要娶一个比我优秀的女孩,而我不想污染了你,只要能在你遇上好女孩前,能干干净净喜欢你一段时间,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你别这样说自己,你是一个好女孩,我帮你去和主任说。”章建文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似是觉得不妥,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又放下了。

章建文依约在午后去找了主任,想向他讨要一张证明。

对主任来说这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好不容易走向正轨的工作,因为何赤姜的离去也许会失去平衡,那平衡的弥补让他犯了难。

但章建文却愿意替何赤姜顶下她的工作。

见他这样说了,主任只好答应了。

何赤姜签好请假条之后,拿到了主任签署的一张外出证明,有了证明何赤姜外出沿途坐车和住宿有了保障。

天刚微朦朦亮,月亮还挂在天空中,用若有若无的光,照耀着这片大地。街头有着一群推着板车的人,有说有笑背着巨大水壶和背包行走在街头,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看着窗外的人们,何赤姜的记忆转盘轮转着,几个月前的自己和那群人一样,月亮高悬在空中,禽舍里的鸡还在安眠之时,就要备好行囊,巨大的铝制水壶里灌满了热水,前几日纳好的鞋,一针一线缝好的松软鞋垫,都从柜子里拿了出来,待窗外传来了同伴们的声音,就需要推着鸡公车出门,行至城外的煤矿厂,再排队等待二三小时后方能装车,最后再推着重重的车再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一次下来能保证一个月左右的烧火做饭、热水的问题。

长年累月不在家的丈夫,还有帮不上忙的娘家人,何赤姜每个月都需要去“推炭”。每一次推回家的炭自己留下当月必须的,剩下的还需要带回娘家贴补家用。

好在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不用再继续了。

下了楼,章建文站在楼下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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