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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辩(1 / 1)

朗朗读书声中,结束了上午课业的修习。

谢朝与谢晖这对双生子容貌一般无二,玩耍闹腾的本领亦是在学堂之中名列前茅。

下午是陈夫子来授课,陈夫子乃是谢家长嫂陈神阳与陈神谕的嫡亲仲父,教授众人诸子略这一科目。

还未到上课时间,众人齐聚在男席一侧说笑,谢朝坐在桓雪身侧偷看对面的周麒。

上午传帛书的时候谢朝隐约瞥见周麒左腕似乎不太能受力,便总不自觉的想去看他的手腕究竟是怎么了。

谢朝发现仅是中午这一会功夫,周麒已经暗暗揉了四五回,想必是之前和雍武侯练兵时受了伤。

谢朝暗暗记下来,想着散了学去看颍阳郡主的时候给周麒带一瓶雪玉生肌膏。

这是四兄谢晖与姨兄王泉才姗姗来迟,谢朝忙上前问道:“二位兄长做什么去了,亏得上午崔先生没责怪,否则长兄知晓又要罚你们。”

“臭丫头,我和姨兄给你报仇去了!你不盼我俩好,还盼着我俩被长兄抓住是不是?”谢晖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往案前潇洒一坐,朝王泉扬了扬头,王泉便喜滋滋的将刚才的经过讲了出来。

“那李令笙出了学堂竟还找人去给周侯爷和谢长兄报信,我和阿晖将人拦下来痛打一顿扔出谢府,又从马房偷了个麻袋,在李令笙背后套上麻袋掳到小巷子里狠狠打了他一顿,又将他扔到安国公府后门边,没人看见是我俩干的,你们放心吧!”

王泉讲得眉飞色舞,众人听得也是十分解气,李令笙仗着安国公世子的身份在学堂作威作福,众人早便看不惯他了,此番可算解了众怒。

“夫子还有些时候才来,咱们去捉迷藏吧?”待王泉讲完,谢晖又提出捉迷藏。

谢晖从来都是学堂里的小霸王,他一牵头,众人忙应和着要去玩。

谢晖被一道抹额遮住眼睛,谢朝在身后大喊:“四兄背《九歌》!背完才许找我们。”

谢晖顺着声音的来处转过身,扬了扬下巴:“好妹妹,你先藏好吧!哈哈哈!”

谢朝转身跑向院中最高的一株银杏树往上爬。

爬到一半才看见周麒正坐在树杈上,但此时再下去找其他地方躲避必然来不及,谢朝只得也爬上去坐在另一支粗壮些的树杈上。

还要一边掩唇低声:“小鹿兄你别乱动啊,这树看着不结实,可别把我摔了!”

周麒笑了笑,同样掩着口唇:“那我下去找别的地方,你在这里可好?”

“不行不行,你现在下去会被我四兄抓住的,我四兄可厉害了,三丈之内他都能抓住。”谢朝摇摇头,双丫髻上的绒球随着左摇右晃,往后一仰倚在枝干上好不惬意。

周麒却不太敢如谢朝一般自在,他今年12岁,又自幼修习武艺,个子也更高挑些。

二人在这树上的确有些危险。

周麒只得警觉些,他皮糙肉厚不当事,若树枝真的断裂,好歹不能摔到谢朝,想到此,周麒又将腰带上的金带钩摘下来揣进怀里,将手在汗巾上擦了又擦。

谢朝昨日帮四兄抄写了大半夜,今日又上课又玩乐,早已困倦不堪,倚在枝头没一会便睡着了。

等了好久,院中都没了声音了也不见谢晖找过来。

周麒想了想还是拉了拉谢朝的衣袖将其摇醒。

谢朝睡眼惺忪,忘了还在树上,险些一头栽下去,幸亏周麒拉了一把。

“我阿兄呢?”谢朝揉着眼睛,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喑哑。

周麒站起身往远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众人的身影,回身扶起谢朝:“我们快下去吧,没看到他们,可能已经去上课了。”

“啊?那迟到岂不是又要被罚了?坏阿兄!今晚就让长兄罚他!”谢朝一边嘟囔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往树下爬。

倒是看呆了跳下树的周麒。

谢朝拍了拍衣裙上的灰,见周麒正看着自己,忙拉起周麒的袖子往前跑:“快点啊,一会迟到要罚抄书啦!”

“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陈夫子的声音从学堂中传出来,谢朝猛的停住脚步,竟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周麒从怀中掏出金带钩整理好腰带后才往学堂走去,走了几步还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谢朝招手。

“过来吧五娘,陈夫子豁达,不会告诉家里人的。”周麒朝谢朝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谢朝跟在周麒身后走进学室。

二人先进前向陈夫子行了叉手礼,周麒道:“先生,学生周麒上课来迟请夫子责罚。”

谢朝亦跟在周麒身后行礼。

陈夫子人品豁达,并不以为意,只嘱咐散学后将前面没听到的课程补上。

谢朝松了口气,暗瞪了四兄一眼才坐回位置上,陈夫子刚刚讲解完《艺文志·诸子略》,现下是让大家自己发表看法。

陈神谕当即站起身施了一礼,刚及笄的她明艳大方,朗声道:“学生以为庄子之道才是至理。庄子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学生十五年华光囿于宅院,而今及笄便已算成人,往后的时光愿效先贤周游四海,遍访名山。”

谢朝听着倏尔一笑,可不是巧了,自己也是这想法呢。

“荒谬!庄子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两者前后从来是互为因果。你想做庄子,你想达到无己、无功、无名?你的身份地位你可能全然忘记?你的耶娘亲人可能全盘抛弃?”

陈夫子气的眉头倒竖狠狠将竹简掷在案上,胡须轻颤,胸口一起一伏。

谢朝还是第一次见陈夫子如此失态,便轻轻扽了扽陈神谕的衣袖,不料陈神谕倔脾气起来,站在原地并不动作。

“若有次机会,学生自然愿意抛弃颍川陈氏女的名头,家中兄弟姊妹繁多,自有手足孝敬双亲,况且学生只说想游历世间,并不曾说以后就不再归家,是先生想差了。”陈神谕躬身行礼。

陈夫子坐在案前缓过气来也不在纠缠此事,只留下一句“散学后找你长姐分说”便开始讲解接下来的课程。

接下来众人皆表达一番自己的看法,无外乎都是儒家罢了。

“学生习武之人自然认同孙子观点,以孙子兵法为先,只是学生仍希望天下能少战甚至不战,百姓可免于战火之苦,部曲将士也可免受骨肉分离之痛。”

周麒向来以其父为榜样,虽未正式上过战场,但看过的兵书不少,还常与雍武侯在济州大营练兵,是以更能切身感受到战火之苦。

陈夫子点点头示意其坐下,众人亦三三两两探讨其自己的想法,待谢朝再抬头看时,发现陈夫子早已离席下课了。

“陈二姊姊,先生只是怕你一届女郎出门在外不安全,是以心急了一些,你别闷闷不乐了。”谢朝看着陈神谕神情怏怏上前宽慰道。

陈神谕幼年失恃,生母正是安国公堂妹李氏,性情温婉贤良,临终前特意为陈父选了一位继室。

只可惜这继室也是做样子罢了,陈神阳、陈神谕二人在其下也是多受捶楚,又不堪与人分说。

而后陈神阳嫁进谢家,陈父又出了意外,陈府大房一脉仅剩陈神谕一人由继夫人把持着。

在闺阁中倒没什么,只是陈神谕今年已经及笄,不得不为自己的终身着想。

陈神阳与谢言的婚事乃是其母在世时便定下的,而今尽失怙恃,继夫人又没有留下子嗣,陈神谕只怕以后会沦为继夫人笼络人心的工具。

“我没事,五妹妹,你先回去吧,我去找长姐说说话。”陈神谕收拾起书简朝内院而去。

今日是休沐,谢家人俱都在家,众人先到阿耶阿娘院中晨省过后,又一同到祖父祖母院中晨省。

昨日下学与周圣安到京郊赛马玩的太疯再加上晨起的太早,谢朝低着头神情倦怠地看着眼前地面,忽听得众人笑了起来,谢朝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笑。

只不过众人已笑完了,徒留谢朝笑声在屋间回荡。

众人又笑了一遍谢朝。

这时谢朝才想起来问身旁的四兄谢晖怎么回事。

原是长嫂陈氏又有孕了,谢言今年23岁,膝下已有一位嫡长子谢止。

长嫂此番有孕,又是一桩大喜事。

谢朝与谢晖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里皆读出同一种情绪:又可以借此机会偷偷出去玩了。

陈氏有孕尚不足三月,只有家中几人知晓,但王夫人仍旧将主持中馈的责任揽了过去,只教陈氏好好养着。

这番谢朝与谢晖却撒了欢,趁着中午日头足,在花园中下河摸锦鲤,二人扑腾的欢,倒将出来散步的陈氏吓了一跳,忙招呼人手将二人给捞了上来。

“长嫂,长嫂,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千万别告诉长兄。”谢晖爬上岸,满头满脸的水渍也不管了,蹲在地上死死揪着陈氏的裙角哀求。

谢朝也拉着陈氏的衣袖,“嫂嫂,我与四兄知错了,不是有意吓到您和小侄子的,求嫂嫂别告诉长兄,嫂嫂要打要罚阿朝绝无反对,只求别让长兄知晓。”

陈氏知道自家郎君的性子,知道二人这个冷津津的天气敢下河捕鱼必然要狠狠发落,看着二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倒也不忍,忙扶起二人。

“我又没吓着,你们俩个小猴子这天气下水也不怕着了凉,若被你长兄知道,可饶不了你们。”

说罢又擦了擦二人身上的水,将自己的披风盖在谢朝身上。

“这里离我院中近些,先过去换换衣裳,你们长兄刚刚出府了,不必害怕。”

谢朝与谢晖这才放下心,到陈氏住处换下衣裳才返回院中。

谁料秋风着实寒冷,当晚二人便开始打喷嚏,上了夜谢朝更是烧了起来。

谢朝夜半觉得身上发冷,生生冻醒了,张口欲唤未明进来倒茶,不想嗓子竟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谢朝只得摇摇床上的铃铛。

外间守夜的未明听见动静连忙转进内室,“女郎?可是口渴了?”

未明一边将油灯点燃,一边去倒小炉上温着的茶水。

走至近前才看到谢朝面色绯红神情恹恹,有些惊着:“女郎这是怎么了?”

谢朝支起身子正想说声没事,却不料半个音都说不上来。

吓得未明连忙扶着谢朝躺下,一碰不得了,谢朝身上的温度也是出奇的热。

未明外衫都来不及披上,便出门去寻人,先叫了桐砚进屋侍候谢朝,自己便向陈氏院中跑着。

玉麟阁离陈氏院子不过二三百步的距离,生生跑出一头的汗。

行至陈氏院子门前,是大郎君身边的正吉守着门,眼看未明跌跌撞撞的,正吉便唤院内陈氏身边的楚杏来迎人。

猛然一停下,料峭的秋风激得未明打了个猛子:“楚杏姊姊,我家女郎发热了,快请少夫人拿牌子请府医来。”

楚杏一听也是吓了一跳:“今日我家女君已将对牌都交给主母了,现下只得到主母院去,你先别慌,先回女郎院里披件外裳,让这边小厮们去回了主母,他们腿脚还快些。”

未明也是慌的乱了手脚,才想起来外衫都没有穿更不能去正院了。

正欲回房,这院外的动静已叫谢言听见了。

二人间房内已有亮光,谢言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似乎是哑着嗓音:“外头怎么了?何人漏夜过来?”

正吉忙上前走到窗户根回话:“郎君,是女郎院里的未明,说是女郎夜里突发高热,来取对牌请府医,不知道少夫人的对牌以交给主母了,现下准备到主母院中取对牌。”

“什么事?”只听得屋内陈氏轻问了句,下一刻谢言已披着外袍开了门。

“不必取了,我去请府医,你们各自回去,照顾好夫人”楚杏闻言福了福,便进屋照顾陈氏。

谢朝这里头依旧觉得昏昏沉沉,桐砚侍候着喝了两杯茶水感觉清明了些许,嗓子也隐约能说出些话来:“未明可是出去请府医了?我原想叫她不必去,倒吵了阿耶阿娘。”

桐砚坐在脚踏上,手上攥着一张冷水浸过的帕子,道:“女郎年幼时便害过高热,几个月才将将养回来,这怎的不叫人着急呢?”

这边话音刚落,谢言已带着府医行至院中:“桐砚,将床幕放下,府医进来诊治了。”

谢朝一听是谢言,惊得一哆嗦:“不是去找阿娘拿对牌吗?怎的是长兄?”

桐砚将床幕垂下:“女郎别怕,先让府医诊过才是。”

谢朝躺在床上心如擂鼓,连府医诊完脉了都未曾察觉到。

“大郎君,女郎这是染了风寒引起高热,想是近日天气冷,受了凉的缘故,我开上一副药,喝上几日便无碍了。”府医从药箱中拿出纸笔,斟酌片刻写下一张方子,交给后赶来的未明去煎药。

“多谢白杏林,还请杏林稍候。”谢言道过谢转向床榻。

“无缘无故怎么着凉?可是与老四去摸鱼了?”谢言嗓音清澈温和,语气却笃定。

“没有,就是......就是穿的少......”谢朝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几字恍若不闻。

谢言冷哼一声:“还敢撒谎,罢了,若身子再不适不必去叨扰阿娘,直接叫未明来寻我就是。”

“知道了”听谢朝嗫喏的声音,谢言点了点头,带着白杏林去四郎谢晖的院子。

刚到院中,陈氏却过来了。

谢言见陈氏披了大氅心下稍安,上前扶住她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楚杏照顾你吗?”

陈氏拍了拍谢言的手道“我身强力壮的有什么事?来看看阿朝,你先去看四弟吧。”

谢言一听便知妻子知道二人着凉一事不由得又气又怒,现下却也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得带着白杏林匆匆到谢晖院中。

陈氏走到内室来,坐在玉簟上:“阿朝,身子可舒坦些了?”

“阿嫂,你怎么来了,我这里没什么事,这么晚倒是扰了你和长兄就寝。”谢朝一听陈氏来了,将刚掀起的床幕又垂下来,怕过了病气给陈氏。

陈氏上前还是掀开床幕探了探额头:“这般热还说没事,今天便不该纵容你们两个小猴儿!”

“唉,你也不必害怕,你长兄不过言辞激烈了些,万不会责罚你,我帮你劝着,你只安心养病,可好?”陈氏本已歇下,就是想到此番丈夫过来,谢朝必定又要害怕,才赶过来安她的心。

谢朝一听,感觉身上都爽利多了,含笑重重点了点头:“多谢阿嫂。”

陈氏一走,谢朝好似身上也没了力气,不等药煎好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想是发热脑子昏沉,谢朝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刚睁开眼睛便见到阿娘与阿嫂坐在玉簟上,未明与桐砚跪在前面。

“阿朝醒了。”陈氏最先看到阿朝醒了,忙扶着王夫人坐到榻前。

“阿娘,阿朝知道错了,阿娘别生气。”谢朝低着头扯着王氏衣袖,嗓音还是嘶哑的很,看的王氏一阵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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