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惆怅：“你看，你刚才还怀疑我，这明明就是创造者本人，你们聊去吧，我不管了！”
叶迟红一边想着这系统现在脾气够大的，说他两句还闹罢工，一边想着怎么回复王小明，结果就是字还没打完，电话那头等不及的王小明已经打了个语音过来。
叶迟红按下接听键：“喂？”
听到是她的声音，王小明似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你一直不回复我，我还以为系统把你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叶迟红刚才的感想不是错觉，系统又冒出来开始阴阳怪气：“你看，我就说吧，你们现在动不动就怀疑我，你们觉得这对治疗有好处吗？我们为什么不能求同存异呢？”
叶迟红心想你要是不成天琢磨着追杀我恐吓我让我同意把治疗方式改成锯子拉大腿，我也不至于这么想你。
她没意识到系统这段话是只对着她播放的，电话那头的王小明听不到，王小明听她“喂”了一声之后就不说话了，更加担心，以为真出什么事儿了，急切地对着话筒喊：“叶迟红同学？叶迟红？小红！”
这声小红把叶迟红叫回过神来了，她立刻对王小明发起谴责：“我就发个呆的功夫，你怎么也叫我小红？”
再一次确认叶迟红的人身安全没有受到危险，情绪大起大落的王小明准备为自己找回一些场子：“也不光我一个人叫你小红吧？要不我叫你红红？我听宋佳璐就是那么叫。”
“你别甩锅给璐璐，你……”叶迟红想了一下，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爸妈怎么叫你的？”
王小明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手：“和你一样啊，王小明，小明，开玩笑的时候也会叫我小明同学。”
沉默数秒之后，叶迟红假装刚才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你现在在哪儿？发给定位给我，我马上过来找你。”
“不用那么麻烦，我知道你在哪里，我让我的司机开车过去接你。”王小明又一次进入了使用总裁职权状态。
叶迟红还没忘记他在第一个世界夹带的姓名私货：“别别别，你让皇甫金龙歇着吧，你把定位给我，我自己去，就当是散散心了，你不懂，这些天都快憋死我了，我要回到久违的普通的日常生活里休息一下，你先别忙着用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来腐蚀我。”
“好吧，那我发定位给你，你路上注意安全。”
刚要挂电话的叶迟红又把耳朵竖起来了：“咋，系统不会安排个大卡车来撞我吧？那要不你还是让皇甫金龙跑一趟？”
“这你放心，我说过，它可以无视法律，但没法无视程序，它是没办法做这种凭空制造一场意外的事情的，只能借用我原本的设定。”
“那你让我路上注意安全是？”
“……这就是一句普通的客套话，就像说祝你一路顺风那样。”
叶迟红放下电话，长舒一口气，这日子过的，话都不敢乱说了。
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响起：“放下心中的无端猜忌，生活就会轻松许多，你觉得呢，用户001号，叶迟红女士？”
“我觉得只要你闭嘴不搞事情做一个安静听话的系统，我的生活就会轻松许多。”
叶迟红确认过了王小明给她发的地址，看名字像是个高档小区，也可能是个豪华洗浴中心——这两者有时候取名字取得让人分辨不出来。
她把手机放回原本的口袋，哼着碟中谍走出了单位，来到了热闹的街道上。
叶迟红之前和王小明说她最近憋坏了，其实不是夸张也不是无理取闹，仔细想想就知道，她确实脱离自己原本的那种生活太久了。
第一个世界，叶迟红下肢瘫痪，一直依靠轮椅活动。在活泼好动的叶迟红看来，这一点就决定了她完全体验不到“外出散步”这项活动的核心乐趣。而且这个世界里无论是她的虚拟NPC爹妈还是她的队友王小明都太有钱了，提供的私人交通服务太完善了，但她有时候就是想在地铁上晃来晃去，骑着共享单车吹吹风——或者哪怕是用自己的腿在街上走一段。
第二个世界，叶迟红终于能跑能跳了，但周围的任何东西都和现实世界毫无关系，那种虚幻感贯穿始终，而且叶迟红自始至终也没找到个机会放松地玩一玩，自从遇到魔修，不是在被魔修追杀，就是在主动去追杀魔修的路上，惊险刺激是有了，和悠闲放松毫无关系。
叶迟红相信就凭人类的多样性，一定有人喜欢考试——她看王小明就有这个苗头，但绝不会有人喜欢天天考试，连王小明都不可能。
正因如此，叶迟红没选择直接打车，而是自己走到了两条街外的地铁站，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失去多日的日常生活又回来了，她又变回了除了实习和毕业找工作没什么正经烦恼的女大学生，没有什么惆怅不会在大头炸鸡店的肉类芬芳中烟消云散，再不行就去临风堂和师父一起打几个木人桩。
下了地铁之后，叶迟红顺着导航软件的指引接近了王小明给她发的定位地点，她很高兴自己看见的是高档小区而不是豪华洗浴中心，去了洗浴中心而不泡个澡看电影再狂吃自助餐是有违她人生信条的。
让叶迟红感到久违的不仅是自由自在散步的感觉，还有正经吃饭的感觉，上个世界她基本不用吃饭也不会感到饿，如果不算那些丹药，从开始到结束她就吃了一碗阳春面。现在内心深处那对食物强烈的渴望让叶迟红非常理解自己的幻想基础上为什么会诞生一个大家对修仙兴趣不大的世界，她自己亲身体验后发现她对舍弃食欲的生活兴趣也不是很大……
路过一家章鱼小丸子摊时，叶迟红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买了一份章鱼小丸子，咽着口水说要沙拉酱和照烧酱，并当场解决。想了想还是馋，于是钻进旁边的超市买了不少瓜子零食饮料。
刚结完账，叶迟红就拧开保温柜里拿出来的热饮料狠狠地灌了一口，飘飘然地想着什么豪门千金修仙弟子，那都是别人的，只存在于她拧巴的幻想里，人还是做自己比较快乐。
她拎着零食跟着导航继续前往目的地，终于来到了这个她远远就看见的高档小区门口，没想到门卫保安一伸手把她拦下来了：“不好意思，外卖不让进。”
叶迟红看看自己手上拎着的超市塑料袋，再看看上半身这件黄色冲锋衣，默默地拨通了王小明的电话。
终于在王总豪宅的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准确来说是半躺了下来，叶迟红从塑料袋里抓过一包瓜子拆开，催促王小明开始长篇大论：“开始说呗，我还不知道这次任务是啥呢，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还没等王小明开口，系统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同时播放给他们两个人的：“现在创造者已经拿捏不了我了，他怕自己说太多最后又搞不定，自己丢脸呗。”
王小明烦躁地朝系统喊：“静音！关闭语音交互，仅保留重要进度通知。”
哦，原来系统在正常状态下还有这功能呢？叶迟红深感遗憾，怎么没早点发现，然后逼王小明让当时还听话的系统静音。
现在的系统是不会听了，他的回答是：“您现在没那个权限了，创造者。”
不知道是不是叶迟红的错觉，她感觉系统这句话莫名地带点津京口音。
王小明大概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跟着带上了口音：“再说轧你嘴！”
系统却是气定神闲，颇有几分无赖劲儿：“轧我嘴？不应当轧我脚吗？”
王小明不甘示弱，与系统有来有回：“别挨骂了！”
系统不慌不忙，重申了立场：“谁也别指使谁，三分逗七分捧！”
这回叶迟红听出来了，这是在说相声……在第一个世界的公园里，叶迟红首次欣赏到了王小明展示这项技能，没想到系统也会说，这算什么，碳基生物的语言技能可以遗传给硅基生物？
“静音！你信不信我开后台静你音？”
“各位看，他急了他急了！”
叶迟红怕王小明被气出什么事儿来，小声劝他：“要不你就开后台把他静音了吧，这儿也没人笑你用外挂。你不是说他可以不遵守法律但没法无视程序吗？”
王小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告诉她：“重要进度通知是强制开启的，我也没法静音。但他现在可以自己定义什么是重要进度通知，他可以把每一句话都算作重要进度通知。”
叶迟红嗑着瓜子笑得停不下来：“你说他要不是成天想着谋害我，那还是挺好玩的，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崩溃哈哈哈哈哈哈——咳咳，不好意思，我是说，你这个制作水平确实很高，你看他说话多像人，相声说得多好啊，还会方言呢。”
王小明懊恼地抱着脑袋：“我当初给他增补语音系统的时候就不该为了提神听相声，老老实实喝点咖啡浓茶不好吗……”
叶迟红深表同情地给他递过去一把瓜子：“来，想开点，胎教虽然是一门玄学但确实挺重要的，你看我，我妈怀我的时候特好看书，家里的书都看完了，我爸就天天去租书屋给她借金古梁温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