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落到废墟上，灰蒙蒙的天空往日朝气不再，徒留几分伤感。
五条悟找了个地方坐下，身旁一左一右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夏油杰，一个是伏黑惠。
这场战斗中牺牲的他的挚友和亲手养大的孩子。
墨镜被放到一旁，从前那双无忧的蓝眸平静地眺望着远方夕阳漫上来的地方。
世界是不正确的，他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想要用培养新人的方式改变腐朽的咒术界，但事实是年轻的生命不断消逝，腐朽的烂橘子们仍旧死而不僵。
所以他忍不住想，是不是最一开始就是他错了，哪些无聊的人生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是杰的话，至少身边的人不会一个一个死去吧。
哪怕最一开始就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准备，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想到那群坐等渔翁之利的臭虫们，就恶心的不得了。
牺牲的术师都是他的身边人，他从一无所有到最后仍旧一无所有。
远处一个身影披着夕阳而来，打断了五条悟的思绪。
是个黑色长发的女人，穿着一如初见时穿的白色长裙，从远处看就像幽灵一样。
是他的前妻，两个人阴差阳错之下有了一段不算太美好的婚姻，最后又因为一些事情离婚了。
“怎么了？来看热闹吗？”五条悟的表情没怎么变，身边的两位故人也安静的躺在那里，耳畔只有风声随着五条悟的声音入耳。
“是啊，来送一送。”荼月见走过去坐到他身旁。
太阳已经彻底沉没在地平线，连带着两个人的声音一起沉默。
“后悔吗？”许久，荼月见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五条悟。
“有点。”五条悟接过纸，是他们的离婚协议，纸条有些泛旧，女方名字里写着“玛卡巴卡”，五条悟不由得笑出了声。
“谁啊？”
“谁知道呢。”
没有填写真实名字的离婚届如同一张废纸，将两个人的红线再次联系起来。
“那怎么办呢？都这样了就让亲亲老公拥抱一下吧。”五条悟伸出手，明明是同往常一样的玩笑话，却无端多了沉重的语气。
荼月见缩进他怀里，天上的星星有些稀疏，远不及五条悟的眼睛漂亮，没什么看头。
荼月见感受到五条悟收紧了胳膊，像一颗宝石镶嵌进了另外一颗，他拥抱着仅剩的世界，感受着仅存的温热。
颈项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什么顺着脖子滑到了衣领里。
五条悟在哭。这个认知给荼月见的心上重重打了一拳，她回抱着他，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没事的，你已经拯救了世界，至少我还好好的，硝子他们也都活的好好的。”
“已经，足够了。”
五条悟没有说话，良久，荼月见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抬起来，她看着五条悟，那双蓝眸中似乎是坚定了什么。
“我想许愿，曾经的话还作数吧？”
荼月见颤抖着双唇点了点头。
“抱歉。”
荼月见知道，这句话是五条悟对她说的，五条悟曾经对她许诺的都不作数了。
“再来一次吧，这次我肯定会处理好的。”五条悟攥紧了手中的离婚届，像是要融入骨血。
再来一次，他们肯定不会走到这一步了，绝对！
“嗯，毕竟你是最强的。”
两人周身光芒大涨，世界的平衡开始打破，废墟与尘土失重般缓缓升空，连带着夏油杰和伏黑惠的尸体一起飘动起来，轰鸣声在耳畔炸裂，混乱之中，只听得到一声“等你”。
一切归于混沌，世界重新开始。
失重的感觉侵入大脑，五条悟猛地晃动了两下又站好，天气晴朗，阳光正好，他唯一的挚友夏油杰就站在碧海蓝天之下朝他呼唤。
他刚刚在想什么？
“喂～悟！到时间了！”
沙滩的阳光十分刺眼，不远处就是波光粼粼的大海，海浪打在脚下，五条悟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又恢复正常。
天内理子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不舍，五条悟看过去，她又表现正常。
“啊，已经这么晚了啊。”
五条悟反应过来，他正在和夏油杰进行任务，保护眼前这个小屁孩不被杀死，然后再送到天元那里去送死。
“杰，明早再回吧。”
听到五条悟的话，天内理子重新打起精神，期待地看着夏油杰。
海浪阵阵，蝉鸣声声，窗边绿意盎然，伏黑甚尔坐在窗边看着地下三三两两的人群，目光在五条悟身上停留了一瞬。
“五条悟啊，还真是……悠闲。”伏黑甚尔手里的报纸放在一旁，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哟，好久不久呐。”
荼月见看着眼前突然蹦出来的人，大概是碰到了什么好事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阴暗。
刚好荼月见也有些话想问他。
前两天伏黑津美纪生病了，伏黑惠找不到伏黑甚尔将电话打来了她这儿。
“你们两个先点餐吧。”嘱托完无二和木泽游衣，荼月见走过去准备跟他聊聊聊。
“还真是好久不见，又带上小鬼了吗？”
“你呢，最近在干嘛？连惠都找不到你。”
“你见过那小鬼了？”伏黑甚尔换了条腿，嘴角微微勾起，“怎么样，还不错吧，现在考虑买下来不亏哦。”
荼月见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卖儿子。
“惠知道会伤心吧。”
“谁知道呢。”伏黑甚尔不以为意，他有预感伏黑惠一定会继承禅院家的术式，跟着他，伏黑惠得不到好的资源，但是他又不想让伏黑惠在那个恶心的家族里长大。
“你还是抽空回去看看吧，那孩子可是以为你很讨厌他。”
“无所谓，要不你替我去说好了。”伏黑甚尔靠在沙发上，窗外四人组已经失去了踪影。
“好了，干活去了。”
“谁管你啊……”荼月见没再理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桌子上的饭菜贴合了她的口味，无二邀功似的朝她笑着，一旁的女孩子虽然不会说话，倒也能从她温和的表情上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害怕吗？”
木泽游衣看着她，掏出手机来从上边点了几下递给荼月见。
“考虑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更何况我去的话，其他的星浆体备选人就能够活下来吧。”
无二的眼神也黯淡下来，虽然是最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但是这种不能被自己掌控的人生，感觉真差劲，她本来只想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任务的……
木泽游衣握了握无二的手，将手机又递到她面前。
“很高兴能和你做朋友，我会一直为无二祈愿的！”
“真是的，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以后也会去看你的，真是的。”无二吸吸鼻涕，忍不住的泪水滑落到碗里，她用大口吃饭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她的好朋友只是准备换一种生存方式而已。
“吃完饭我们就走吧。”荼月见沉重的心情里略带一些不安，只要将木泽游衣安全送到高专，就都结束了。
事实却正好相反。
“姐姐？”刚刚与好朋友诀别过的无二坐在走廊里不停地抹去眼泪，荼月见烦躁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眉头紧紧皱起，神情很是难看。
“无二，你先回学校吧，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天色已经大亮，学校里没什么人，自那天一别后，荼月见也没有再见过五条悟，他们还没有出过超过两天以上的任务。
“轰隆”一声，校园里传来战斗的声音，一切不安的预兆像是有了宣泄的出口。
血迹喷溅在地板上，周围的环境已经被破坏，除了飞起的尘土，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五条悟就趴在那中央，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荼月见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周围只剩下打架过后的痕迹，夏油杰也不在。
荼月见走到五条悟身边蹲下，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检查了一下他的呼吸，还在，还来得及。
下一秒，他们被黑暗包围，五条悟躺在长桌上如同待价而沽的商品，对面的死神展开了黑色的双翼，毫无神采的双眼看着她。
五条悟迷迷糊糊之中，仿佛看见了幻影，他居然感觉到了荼月见坐在他床边，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未死之人，签约失败。”金色的字眼出现在面前。
“那就将今天所有死掉的人，给予一次重生的机会。”
“以命换命，是否签约。”
荼月见犹豫了，夜蛾正道说得对，这不符合她的理念，以自我为中心才是她的正论。
五条悟值得吗？
一个人的未来，换很多人的未来。
至少不亏。
木泽游衣的笑脸出现在脑海里，连带着她进去与天元同化时流下的一滴泪，早就滴在了她心里。
世界的意义在哪儿？
这句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刻在了心尖，她不停地学习，去模仿，去假装，去融入人群，面对新生与死亡，不停地探寻着问题的答案，却都没有明确。
世界是无意义的吗？
她也不清楚。她从儿时就感觉到了自己处于一种无意义地生存状态。但是她能感觉到的是，五条悟也好，夏油杰也好，家入硝子还是其他的人也好，他们都有目标，并在这个世界扮演了某个角色。
但是荼月见没有，那些任务就算没有她也会照常完成，她并没有在这个世界增添任何光彩或者烦恼，自我主义论下她本身就是一个对世界无益的人。
她这样的人存活于世，估计世界自己也很烦恼吧？
“签约。”
五条悟醒过来时没有看到任何人，临死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他抚摸着额头上的伤口，来不及整理混杂的记忆。现在的他，精力充沛，想要赶紧找到那个混蛋再打一架。
伏黑甚尔看到已经被杀死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反转术式吗？”
“答对！”五条悟兴奋地叽里呱啦着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伏黑甚尔懒得听他那一套。
“败因？输赢才刚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