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稳稳地停下，荼月见朝着窗外望了望，马路上人潮涌动，装横气派的店门口已经围了人，人群吵吵嚷嚷的令人听不清楚，但无一例外地，人们似乎得到了什么便从那里离开了。
一旁的牌匾上写着水族馆。
“悟，这里好像没开门呐。”荼月见转过头面对五条悟，却迎上猛然放大的俊脸。
“没什么，我把这里包场了。”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帮她解下安全带。
“走吧。”
包、包场？荼月见的大脑有一瞬间宕机，现在富二代约会都已经是这个档次了吗？哦不对，五条悟应该是富N代。
“欢迎五条少爷和五条夫人。”门口的侍应见到五条悟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连忙走了几步微微鞠了一躬。
五条悟的心情突然变得更开朗了。
“请。”侍应拉开场馆的大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五条少爷和夫人好般配，这个点我们馆的名项目海豚表演已经准备好了，五条太太要不要去看看。”
荼月见见对方一口一个五条太太，刚想张口打断一下就被五条悟抢了话。
“啊，不用这么大阵仗，我们就自己看看就好。”五条悟拜拜手，嘴角像是要裂到耳朵上。
“这样啊，那两位有事再呼唤我们的工作人员。”
侍应退了下去，荼月见和五条悟继续朝里走，巨大的玻璃墙延伸开来，蔚蓝色的海水从身旁两侧被玻璃隔成拱形隧道，头顶不时有一些鱼群游来游去。
“悟为什么会想到来水族馆？”荼月见趴在玻璃上盯着眼前的小鱼吐泡泡，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海洋生物。
五条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睛这也不眨，嘴角勾着温润的笑，听到荼月见的疑问，他也弯下腰去，和荼月见齐平的位置一同观察着眼前这条小鱼，缓缓开口。
“大概是想看看这样你会不会想起来什么。”
“什么？我们在水族馆有过什么嘛？”荼月见的视线成功地被吸引过去，她身侧的五条悟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把墨镜摘下，纯洁而浓密的睫毛像漂亮的蝴蝶轻轻翕动着，那双世间独一无二的双眸也转过来盯着她。
“不是在水族馆，是在海里……”五条悟站直身体，明明已经有过很多次了但每逢想起他们亲密的时刻他总会忍不住脸红。
荼月见一脸雾水，今日五条悟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卫衣和长裤，岁月格外爱戴的脸上没有落下什么时间的痕迹，此刻他脸色微红，不停闪烁其词的表现和DK时期的影像合二为一。
真是的，这家伙在害羞什么啊？！这个样子也太犯规了！老天还真是不公平，既给了他家世还给了他外貌。
五条悟扭过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她，还在瞪着眼睛盯着自己。
算了，都是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可害羞的。
“咳咳。”五条悟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正经的咳了两声，怕她听不清特意清了清嗓子.
“就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哦。”荼月见转过脸去假装盯着水里，如果忽略眼前的水里没有一条鱼的话，如果忽略她微红的耳尖的话，那她的确表现的很淡定。
五条悟忍住笑意，拉起她的手，“我们去看海豚表演吧。”
两个人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换了一身潜水服，到了水池边上，工作人员过来递给他们一些饵料。
“这还是我第一次喂海豚。”荼月见坐在水池边上，等待着饲养员将海豚引过来。
“喜欢？那就都交给你来喂。”五条悟将自己的小铁桶放到荼月见身旁，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桶中的饵料。
海豚很快游了过来，从水面一跃而起。
“哇！海豚有腹肌？！”荼月见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伸出手指数了数，下一秒她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
“我也有。”
话音刚落，海豚宝宝从水池中翻涌着激起一个浪头打到岸边，五条悟眼疾手快地一手搂住荼月见的腰将她护在怀里，湍急的水流打在他的后背，水珠顺着他的下巴落到荼月见身上。
两人的距离猛然拉近，荼月见仰头看着他，腰间的手骨节分明依旧滚烫，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挡在她头顶，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瞳孔中都是她的倒影，宽敞的空间酝酿出逼仄的氛围。
“哎呀，没有吓到五条太太吧。”工作人员从水中浮起来，拍了拍海豚的头。
五条悟撒开手，脸微微侧着，似乎还在回味，然后伸出手给背后的人一个大拇指。
“我没事。”荼月见重新坐回去，刚刚的氛围还萦绕在身侧挥之不去，她强装淡定，将小铁桶朝身边拎了拎。
“没事就好。”水中的工作人员松心地笑了笑，看来今天的工资稳了。
海豚在水里游了两圈，仅有几岁儿童般的智力让它无法理解这群人类的举动，饲养员拍了拍它，它继续向前。
荼月见从铁桶中拿出一条小鱼喂给它，就见到海豚吃到后轻快地转了几圈，然后猛然跃出水面，想要亲吻眼前的漂亮人类，但它的行为却被一只手阻止了。
“不行，这是我太太。”五条悟一本正经地向海豚科普人和海豚不能在一起这件事。
“悟，它只是一个海豚。”
“哒咩。”五条悟转向饲养员。
“不好意思！”饲养员看着没什么表情的五条悟将脸对向自己，无端的接收到了某些“阴暗”的控诉，于是连忙带着海豚游开了。
从水族馆游玩了一圈后五条悟决定带着荼月见转换约会地点，去的地方无一例外是他们曾经约会过的地方，商场里的娃娃机，3D遥感的游戏机对战，曾一同逛过的饰品店、打卡过的大头贴，途中荼月见一直看着五条悟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算了，还是满足一下他吧，毕竟守着那些回忆的只有他。
一眨眼星月高悬，刚到下车地点，五条悟拿出自己常带的眼罩戴到了荼月见头上，荼月见被他扶着走，然后又交给了什么人，凭着对五条悟的信任，她任凭对方给自己换上衣服、打扮，她摸了摸身上的纱裙，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突然，眼罩被拿掉，眼前的一切明朗起来。
大簇大簇的玫瑰花相拥着摆满了整个亭廊，只留下眼前一条通向中央的小路，在那终点装饰华丽的亭台挤着粉色蝴蝶结，像童话世界里公主的茶话会一样，只不过没有别人，只有她和穿着白色西服、手捧鲜花的五条悟。
荼月见提了提裙摆，她身上穿着一套华贵的公主礼裙，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婚纱，她反而还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五条悟要干嘛，但她内心的确开始期待了起来。
“锵锵~公主的茶话会。”五条悟展示了一圈自己的成果，然后拉着荼月见走到位置上。
“那么有请公主入座。”
荼月见顺着五条悟的动作坐下来，紧接着五条悟给她倒上红茶，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尝尝这个，这个点心无敌好吃！”五条悟将一块甜点推到她面前，蓝眸里全是期待。
荼月见抬起刀叉尝了一小块，眼睛亮了起来。
“嗯~”
“是吧！”五条悟的笑看起来有些得意，甚至于打了一个响指。
五条悟看了看天边，“稍等我一下。”
说完五条悟推开椅子起身朝外走去，阴暗不明的角落里，酝酿着身份不明的咒灵，趴在五条悟提前准备好的礼花上。
五条悟嘴角绷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那双蓝眸里除了冰冷看不出任何温度。
“好、、、好烫、、、好、、、好烫。”邪恶又恶心的声音粘腻地像要糊住人的耳朵。
五条悟伸出手，紫色的鲜血随着咒灵被切割而炸开，迸溅到五条悟跟前看不见的屏障上。
“什么实力，就敢来打断别人的约会。”
五条悟回来的时候荼月见正在吃东西，五条悟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白色西装依然纯净，随着他落座，天边绽放出绚丽的烟花，斑斓五彩的光打在他们脸上映出夜空正上演的繁华，五条悟又将手里的花递给她。
“这可是我从一千朵里亲自挑选出来的最好看的！”
荼月见吃东西的动作愣了一下。
五条悟嘴角的笑也愣住了，在这个世界里，他为她准备过三次花，第一次是她住院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误以为荼月见接受了那个什么男老师的好意，于是他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花束踢进了垃圾桶；第二次，是在十年前告白的时候，他精心地挑选了一大束她爱的玫瑰，在杰的面前，被她拒绝，然后抛弃。
这是第三次……在他准备了如此充分的情况下……五条悟的手有些控住不住地发抖。
五条悟不敢想象如果这次再被拒绝会怎么样，因为他心里无比清楚，荼月见拒绝的从来都不是花。
是送花的对象。
可他不敢保证自己的精神状态在收到拒绝后还能保持理智，他承担了太多，就像是已经充满水的气球、搭在弓上已经拉满的剪、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的草，随时都有暴走的风险。
但令他松了口气，荼月见接过了那束她迄今为止看到过的开的最艳的花。
“谢谢。”荼月见轻轻嗅了一口气，感受着花香在肺腑间晕开。
“我很喜欢。”
“嘿嘿嘿嘿。”五条悟傻笑起来，一连荼月见喊他两声都没有听见。
“五条悟！”
五条悟猛然回过神。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一些话想说。”荼月见将包扎好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她垂下眼眸晃动着杯中的红茶，映在里面的倒影被涟漪打碎。
“悟君会不会觉得很辛苦，自己独自守着那些回忆，而当事人的另一方却早已经忘记了所有。”
“没有。”五条悟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语气急忙想要证明什么。
“听我说，悟。”荼月见打断他，“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们曾经很相爱，可能在水中接过吻，曾包揽过游戏厅所有的娃娃，曾一起画过泥娃娃，曾看过无数次的电影，一起放过数次浪漫的烟花……”荼月见看向天边还在燃放的绚丽烟火，她的表情在阴暗不明的灯光下意味深长。
“别说了！”
“但是那些……我都不记得了，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别说了！月见！”
“我们曾经也许创造了数个美好而又浪漫的回忆，但这些回忆随着人的淡忘就会被放到一个尘封的角落里，无人踏足，至少对我来说是，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创造新的！”五条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固执而又略显小孩子气。
“回忆没了，再创建就是，但是你如果真的放弃我了，那才是真正的结束，真正的梦魇。”五条悟拉起她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这还是荼月见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像橱窗里被小心保管的易碎品，却已经到了柜台边缘，摇摇欲坠。
五条悟捧起她的手合在手心里，他轻轻闭上眼，在烟花下祈祷。
“如果真的有神灵的话，我想许个愿，就要荼月见一直陪着五条悟，一直一直，直到银河的尽头，直到宇宙的终点。”
“拜托了。”
“拜托了。”
“拜托了。”
……
烟花燃尽，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虫鸣声在黑夜里不停闪烁，荼月见秀长的睫毛随着五条悟一声声的祈祷颤了颤，心脏沉甸甸地如同战时的鼓声，或许是过于沉重，荼月见感觉自己的心口似乎裂开了，有空气顺着缝隙钻了进去，陡然变冷令荼月见忍不住打了个抖，五条悟睁开眼连忙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你在想什么？”五条悟不敢抬眼看她，却能感受到她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在想，作为我男朋友的第一条规矩，你以后得事事听我的。”
“嗯。嗯？”五条悟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睫毛在眼睑上落“下的阴影不停颤抖。
“怎么了？不愿意？”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盯紧她的表情，在确认她没有开玩笑后他倾身向前，一个湿濡的吻轻轻盖在荼月见唇边摩挲着，不敢深入，也不舍轻易离开。
荼月见挺直了背脊与他紧紧贴在一起，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横冲直撞，盛满了满腔温柔眷恋。
五条悟扶助把手将荼月见锁在怀中将身体更加前倾，点燃烟花的那团火似乎没有熄灭，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燃烧的更加灼热。
荼月见伸出手搂住五条悟的脖子，使两个人更加贴切。
霹雳巴拉——下人们好不容易收敛来的精美餐具被胡乱扫落到地上，那些前一刻还被人捧在手心里用来献宝的糕点一同散落到地下，沾染上不知道是泥土还是玫瑰的味道，或者两者都有，难分彼此。
五条悟一手搂着荼月见的腰将她抱到桌子上，他的目光紧锁着她，没有看出什么拒意，月光从她脸上逐渐被阴影遮盖。
“悟，我不想管了。”她的声音软下来，略带着一些撒娇的意味。
“好，以后你只要管我就够了。”五条悟低下头在她锁骨处落下一个轻轻的吻，随即按着那一点轻轻啃咬起来，又顺着她的脸颊咬了咬她的耳垂。
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荼月见忍不住战栗起来。
“悟。”刚要宣之于口的话又被谁咽了回去，荼月见每次想说点什么就会被堵住，吻渐渐落下，气息也不再平缓。
算了，就这样吧。荼月见想，也许明天就世界末日了。
“就在这吧……”
又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煽风点火，那点起烟花的火苗越烧越烈，令人炫目、令人陶醉、令人沉迷其中，被包围、被裹挟、被摊开了揉碎了与那火焰一同燃烧。
直到玫瑰出现疲态，直到月亮西沉。
直到那人心的烟花重新盛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