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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魂(1 / 1)

遇见万岐那年,覃桉还未及笄,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双辫垂腰。

明明长了副讨喜的模样,却不喜言笑,常顶着乌黑的眸子盯的人背脊发凉。有时她就像头受惊的鹿,窝在角落里,眼珠子乱转甚是怪异。

覃家就那么大,人多嘴杂,这些怪异很快就传到覃四爷耳中。

覃家世代赶尸,这辈兄弟有四,他排末尾,攀不到掌舵人的身份,自是靠覃桉争光,可她还没长本事呢,就先落人话柄,丢他面子。

他是拉不下面子与覃桉谈心,便旁敲侧击,让覃轩询问缘由。

这缘由是问出了,可覃桉却挨了顿鞭子

覃四爷怎么也没想到,他膝下这根独苗,竟是个胆怯怕鬼的性子,赶尸术法,最忌胆怯。

尽管覃家规矩满十四才可随长赶尸,因他心切,年仅十二的覃桉便被拔苗助长出了覃宅。

也是那晚她遇见了棺材里的万岐。

说是遇见,不如说是算计,毕竟一人一尸挤在棺材里,这鲜艳场面并不多见。

................

桑榆暮景,夕阳渐落,湘山吞了昏黄霞光,整个天都暗了下来。初夏的湘山算不得热,倒是蝉声阵阵,有些吵闹。

山路崎岖不便行走,直至黑天二人才到灵栈,刚落脚,没等覃轩发话,覃桉便钻进二楼厢房。

她跑的快,后头也跟的快,前脚刚进,门还未合严便被覃轩抵住,他撑开门,挤进半个身子“跑那么快作甚,又没人追你。”

覃桉没回应,低着头,踢了下他卡门的脚。覃轩心觉怪异,这丫头走了一路,不仅一路无话,连水也没喝几口,也不知在跟谁置气,见她低头不语,覃轩只得蹲下身子,同她对视。

对上那张瘦弱的脸时,尽管覃桉没挂任何情绪,可覃轩仍觉得,那乌黑的眼珠似乎在瞪他,就像其他人说的那般,覃桉的眼睛,像招了鬼样,令人烦躁。

覃轩想到这,莫名有些恼火。

覃桉在家中地位不高,话不多也不讨喜,与她讲过话的人掰着手指都数的过来,他认为自己性子随和,相较他人,对她的态度可谓是不错,至少没起过冲突,怎么到这还给他甩脸色?

“你怎么不说话?”此话一出,他眼前莫名浮现出覃四爷的身影和他手中的鞭子,只得压着火,挠挠脑袋,笑道:“咱们做死人活,难免沾上邪祟,这里是灵栈,它们进不来,莫怕。”

覃桉闻言不想做多解释,只是略过他的脸,盯向门后深邃的廊道。

“我没怕,就是饿了,一同用膳吧”

应是许久未发声,她的声线本就偏低,此刻像哑了般,有些发涩。

覃轩合上门,二人围桌而坐,低头啃食,接着又是一片沉默。覃轩话多,心中直犯嘀咕,不忍道:“你怎么老瞪人,这单子是四叔给你接的,可怨不得我。”

闻言,覃桉攥着饼抬头看他,瘦小的脸上镶着乌黑的眸子,盯的覃轩直发慌,他扯了扯嘴角,还未发声,额头突然被她拍了道符,这符咒并未黏连,刚贴脑门便晃悠落下。

覃轩被拍的发懵,捏住飘落的黄符一瞧,竟是测阴符,又合着她的态度,顿时怒火一窜三尺。

“覃桉!谁教你把测阴符往人脸上贴!一路不吭声就罢了,到这你还给我甩脸色?若不是四叔嘱托...”

话音未落,他掌中的黄符顿时窜出微小的火苗,起初只烧了一角,之后不知怎么的,直接窜起,烧得噼里啪啦直响。

覃轩心中疑惑,散开了掌中符灰,皱着眉头,看向房门,这时外头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剐蹭木板....

倏然,一声巨响,木门炸开,残屑飞射!覃轩猛地拽住覃桉的后领,径直破窗而出,护着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此时灵栈在阴火肆意扭曲,霎时烧了个干净,只留下空荡的地皮...和细长的黑色身影。

“是阴鬼…”

怪不得她举止怪异,原来入了阴栈。

这阴鬼食阴惧怕阳,多胆小,很少袭击路人,虽不知为何在这遇见,但覃轩身上没带灭鬼的物件,顶多呵斥驱逐,若真要吃覃桉,就她这瘦弱的身子骨,怕是会被瞬间吸干。

覃轩将她的脑袋又往怀里摁了摁,圈着她挪步向后。

漆黑的夜,四周树木阴森蔽日,阴鬼手脚细长,头顶着两个窟窿,直勾勾盯着二人,覃轩正寻思怎么跑,只是眨眼功夫,月光能照到的空地突然没了黑影。

他暗叫不好,猛地转身,这一甩,竟让阴鬼硬生生的将她拽了出来,还好覃桉反应快,直接一巴掌呼了上去,黄符贴着它的脑门,顿时窜起冲天阴火!

阴鬼许是被烧懵了,收了细长的黑手,歪着头用两个窟窿瞧她。

此时覃轩呆愣在地,一时不知所措,覃桉见状,一手扯住他的头发,焦急道:“跑啊!”

覃轩这才回神,绰起覃桉撒腿就跑,他跑的极快,颠的覃桉脑袋发蒙,直至王庄才缓下步伐。

见后头没跟上,这才喘着气,骂骂咧咧的蹲下查看,他拨了拨她的头发丝。

这才长叹,还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没掉一个器官。尽管这丫头不招待见,却是四爷的独苗,若就折在阴鬼手里,让她死的这么随意,他不仅名声受损,更是不好交代。

他擦了把汗,似又想到什么,攥着她的手来回查看,接着又围着她转了几圈,又掏出测阴符往她脑门贴,纳闷道:“你怎么没死。”

覃桉晃了晃脑袋,回怼道:“我该死?”

覃轩闻言,又展开她的手,仔细瞧着。这干巴巴的手,既没有符印加持,也没啥法力,应当被吸干才是。覃轩道:“四叔给了你什么宝贝,阴鬼碰你,怎么也该晕过去。”

她掀开囊袋,让覃轩看,里头除了黄符,朱砂,就是针线,别无他物。覃桉揉了揉耳朵,有些怪异“它好像认识我。”

此话一出,覃轩干笑两声,边走边道:“我看四叔是多此一举,你不是怕鬼,你是脑子有病。”覃桉拍了拍脑袋,没搭理他。

灵栈离王庄极近,她刚踏进这就感到耳廓发凉,有东西一直在叫嚣,让她脑袋嗡嗡直响,再加上昨日因覃轩多嘴害她挨了顿打,至今她还步子发软走不动路。

覃轩自是注意不到这些,见她没事便掏出委托瞧了两眼,拽着她七转八弯到了王家口。

庄内漆黑,现已过了子时,道路无人,远远看去,能瞧见门前的零星灯光,近看是三个小厮站在门前打灯笼,正来回东张西望,许是夜深骇人,在见到二人时,皆是神色大喜,围了上来。

“可是湘山覃氏的轩道长和川姑娘。”

二人垂手作揖点头应是,跟着三人入正门来到别院,烛火昏暗,堂中坐着位中年男子正闭目养神。

小厮见状,附耳上前,王怀礼揉了揉眉心,睁开眼上下打量着覃轩,温吞道:“今日之事,轩道长...”

覃轩会意“不会外传。”

王怀礼颔首,瞥了眼覃桉,一位小厮便上前拽她,覃桉拍开他的手,睁大了眼睛看向覃轩。

王怀礼见状,撵着珠串,解释道:“姑娘看着年纪尚小,还是个娃娃,若是被吓到闹腾起来,扰了四方邻里可不好。”

覃轩笑道:“这丫头看着小,本事可大了,能手撕野鬼。”

王怀礼闻言,面露喜色,伸手往她怀中塞了块银子,点头道:“恕我眼拙,不知川姑娘有如此神通。”

几人叙话了解一阵,王怀礼便散去小厮,自己提着夜灯,带二人在府中走动,王家甚大,几人从头前走到末尾,出了偏门,往后走了一阵,才见一屋矗立在后方荒地,显得格外突兀。

到了地方,王怀礼便在不远处指着屋子,不愿向前

“吾妻就在那屋的棺材里,本应下葬,可...尸首不在棺内。”

闻言,覃轩叹道:“诈尸?”

王怀礼摇头道:“不是,应当在棺内,那夜下葬,我们还没进屋,便听见咚咚的声响,没人敢进去,后白日让小厮查看,结果他刚进去就疯了,叫着什么完了完了,我没法子这才找你们来做法。”

他刚说完,周遭便起了风,树木被摇的肆意叫嚣,王怀礼似是想到什么,手一松扔了夜灯,打着颤看向覃桉,此时覃桉正捂着耳朵,脑袋嗡嗡直响。

她压着燥意,稳住神,一点朱砂抹在王怀礼额间,声音无力“跑,回府去。”

她看向王怀礼跌撞的背影,此时心中莫名生出惧意,她捏紧衣角,手心直冒冷汗。

漆黑的荒地上,矗立房屋,四周零星树木歪斜,荒地边缘是大片树林,她迈不出步子,只能看着覃轩背对自己手掐咒决,黄符围绕。

咚咚咚

眼前的屋子开始发出响声,开始是轻轻敲击,慢慢逐渐暴躁,震的门板发颤。声音越来越大,覃桉也觉血液逆流,越来越冷。

她僵硬的迈出步子,想喊出声,许是覃轩感知后方动向,回头瞧了眼便快步上前,拽住她,声音焦灼:“怕是诈尸,符给我,你没见过这场景,自己往后站站,莫怕。”

覃桉塞给他早已备好的符咒,欲转身向后跑去,却他猛地拽住,钳住双手,一把扔进了房屋,来不及反应,门猛的关上,发出砰的撞击声。

覃桉慌了神,不顾酸疼,迅速爬起,焦急的撞击门板。身后的寒意爬上她的脊椎,不断蚕食她的理智。

她抖着手,不敢向后瞧,只得整个身子贴上门板,扒着门缝,不断寻找覃轩的身影。

狭窄的门缝中,她对上了覃轩冰冷的眸子

“轩哥....?”

接着,门缝被贴上黄符,遮住了光,压死了最后一棵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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