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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晚归(1 / 1)

秋深,露重,罗浮山依旧生机盎然。

此时,距离季柔和楚国完全失去联系已近三月,不知不觉中她的伤势已完全康复,然而季柔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儿要返回楚国的意图。

即使孙武也看不出她究竟有何打算,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冒险留在此地。

清冷的西北风带来楚地的寒意。

近日,季柔经常在竹林里修习剑术,往日里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竹舍里默默读书,孙武收藏的兵书和战争纪实录已经被她读了数遍,季柔极为好学,孜孜不倦,而且她对于兵书还有过目不忘之能,短短两月,于征战之道,她已超越世间庸将多矣。

经过多日的相处,季柔对孙武也有了全新的认知;在她眼中,孙武不再是一个自大高傲的流浪士子,他有理想,有才学,而且深谋远虑。

每每思及孙武的谋划便令季柔感到恐惧,她知道孙武在齐国也曾有显赫的身世,以他当下所展现的学识,完全可以在齐国获取更高的,但是他却决然弃齐外奔,流浪九州,甚至连楚国都入不了他的眼,其人所图甚大。

尽管当下她还未曾看出孙武和吴国的出路在何方,但是她相信一点,这一切应该皆在孙武的谋划之中,甚至如今的潜龙在渊也是他谋划的一部分。

或许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某个时刻,季柔甚至会觉得自己被孙武所救也是他谋划之中的事件。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季柔知道孙武的未来定然会有一番作为,封相拜将也不无可能,至少若是孙武愿意同她一起返回楚国,她愿以楚国司马之位以奉之,待时机成熟,未必不能让他以外姓身份领令尹之职。

孙武给了季柔极大的压力,身为楚国的云梦公主,她不能任由楚国在未来的某一天陷入社稷倾覆之危。

所以她修习更加努力了,常常读书到深夜,书房本是孙武睡觉的地方,现在却被她给无理占据,孙武拿她没办法,只能舍命陪女子。

两个目的不同的人,每天就这么相互煎熬着!

季柔想把孙武在战阵一道的感悟全部融会贯通,这个想法很好,就是有点儿费灯费饭,她整日读书到深夜,几乎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那伍员自落败于她剑下之后也不见前来拜访,估计是忙于其他事务,甚至连竹舍酒食断了供应都不知道,似乎孙武一直在为此努力着,整日早出晚归,总能带回酒水饭食。

如此又过了五日,天气转冷,这天孙武并未像往常那样入夜即归。

天已经黑了,季柔拥衣而坐,一个人静静在竹舍里等着孙武回来吃饭。

这些天也不知怎么了,那孙武每天都要外出很久,兵法的撰写也明显慢了许多,半个月来孙武只完成了三卷,加上之前的四卷,已经有七卷成书,但是季柔知道此兵法还未完备,即使看做一部总纲也还缺少很多内容,但是她不敢询问半句更不敢有丝毫催促之意。

如今季柔唯恐孙武出言将她驱逐,当下留宿罗浮山已经让她万分羞愤,只得整日在孙武面前佯装强势。

季柔放下手中书卷,小心翼翼的挑了挑灯芯,她整日研读兵法,许久不曾跟随孙武一起下山,所以也不知道孙武都在外面忙些什么。

摇曳的灯火照映着眼前简单的膳食,季柔感触良多,以前那个高贵的公主似乎在一步一步离她而去,现在的她越来越像一个乡野村妇了。

季柔以手撑面颊,静静的等待着,月上竹梢仍然不见孙武归来,使得她心里有些烦躁;季柔不想率先用餐,每日晚餐都与孙武同席而食,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季柔坐在竹案前,无聊的敲打着竹子,雪白的手指轻扣,发出阵阵富有节奏的乐曲,她本人善抚琴吹埙,也曾经创作过一曲《破阵曲》,颇得恩师赞赏,想来也有些日子没有抚琴了,只怕技艺有些生疏。

跟着指尖节奏,季柔轻声呢喃道:“是杀了孙武以绝后患好呢?还是强行把他掳回楚国好呢?”

纠结中,夜已深了,竹舍里再次归于宁静,灯也已燃尽。

宁静的罗浮山,如同一位睡美人,着翠绿之裳,披层层薄雾,装饰着颗颗露珠,头戴群星,映着新月。

第二天,薄雾缭绕,天气依旧晴朗,阳光分外灿烂。

明媚的阳光穿透竹舍青翠墙壁上的缝隙,照射进屋里。

竹案上的饭食还是昨晚的样子,一点儿没动,食物旁边伏着一个美妙的身姿,白色华服绣着金色暗纹,广袖如云,遮住半个身躯,黑色如瀑布般的秀发随意挽着垂云髻,一根青色雕凤发簪在阳光下油润发亮。

阳光转过竹案,移动到季柔的脸颊上,洁白无瑕的面容在阳光下格外柔和靓丽。

季柔眼睛受到阳光的照耀,缓缓挣开双眼,一看到天亮,立刻站起身来,纤细的腰肢,柔软如扶柳,秋水般的深眸扫视竹舍,见到竹案上的饭食还是老样子,季柔先是很生气,略微思索,转而脸色大变,抄起佩剑就向竹舍外走去。

孙武昨晚整夜未归,定是出了意外,她早就听闻最近吴国很乱,自打越国献上欧冶子大师所铸五口宝剑,便牵动着天下剑士游侠的心,毕竟爱剑之士谁不想得到一柄称心如意的宝剑?伍员也曾提及近日姑苏城内外死伤的剑士越来越多,武力也不能轻易威服那帮亡命之徒!

她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越国的阴谋,欲以此名器祸乱吴国。

孙武那家伙出门总是腰悬宝剑,难免不被他人觊觎,万一出了意外可就糟了。

当然,季柔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关心孙武,而是不愿他兵书还未完成就遭遇意外死掉;也不是她轻视孙武的剑术,而是一个人再强大,剑术再高超,也抵挡不了一群剑士轮番叫阵!

就在季柔走出竹舍,犹豫着要不要下山时候,孙武踉踉跄跄的从内室出来。

此时他一身白衫有些凌乱,发髻也散了,脸上略带睡意,不过精神要比季柔饱满许多,毕竟季柔睡在竹案上,而孙武睡在那张他很久都没有躺过的床榻上。

竹舍外,季柔已经看到了孙武,见到他这般模样,哪里会猜不出孙武昨夜是在内室歇息。

孙武也正一脸警惕的盯着季柔,顷刻间睡意全无,目光瞥见季柔手中长剑,不由的有点心虚,目光躲闪,同时也握紧了自己手中利剑。

季柔看到孙武这般表现,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火,本来孙武没有早早的回来,让她苦等半夜就已让人愤怒,她猜想孙武一定是一回来就去睡觉了,也未唤醒她用餐,他自己定然已经在外面吃饱喝足。

要知道,季柔为了等孙武回来一起吃饭,可是饿了很长时间,吴娘送的饭她一下都没动,孙武呢?倒头就睡,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可气的是居然睡在自己床上。

季柔早就把里间那张床塌当成了她自己的床榻。

好歹也是楚国最尊贵的云梦公主,哪里受过这份气!季柔二话不说,拔剑出鞘,朝着孙武劈斩过去。

孙武不想跟季柔动手,连忙躲闪开来,焦急劝解道:“女士,请听孙武解释。”

“解释什么!”季柔一击不成,再次积蓄剑势。

“吴娘辛苦做好食物送予我等食用,汝倒是清闲,这么晚都未归家,枉费吴娘一片心意!”

“因为归来太晚了!孙武见竹舍里灯已经熄灭,以为女士早就吃过晚膳歇息了,所以就未打扰女士,孙武到现在还是空腹呢。”孙武诚心诚意的向季柔解释,不料季柔剑又杀到,他连连退后。

“汝未在外面用晚餐?”季柔不敢相信。

“那汝每天都要出去大半日又所为何事?”

孙武听到季柔的问话,先是一愣,随机窃喜,原来季柔不是因为自己占了她的床才生气的!

“孙武去要离兄的酒馆里做工了。”孙武义正言辞。

“做工?”季柔甚是不解。

“为什么要去做工?”

孙武见季柔不再杀气腾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是为了换酒喝,子胥兄长近日公事繁忙,怕是无暇顾及吾二人,单凭吴娘的救济哪里能每天都喝上姑苏城里的美酒!”说到这里,孙武满脸的委屈,叹息道:“女士每日苦读,如果不吃好喝好身体怕会垮掉,所以孙武就只能到要离兄酒馆去做工换取美酒了”

季柔此时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自从那日饮过一次姑苏红美酒,她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天都会饮上一些,她一直以为伍员送来的美酒还有很多呢。

季柔一时间羞愧不已,脸色通红,手里的剑也放了下来。

“如此,汝也不该那么晚才归来,为了等汝,吾也未曾用晚餐。”季柔底气不足,声音低的跟蚊蝇哼哼似的。

“孙武也不想如此,实在是孙武遇到了一点麻烦。”孙武面露苦涩,收回佩剑,转身走向竹舍前的竹案。

“能遇到什么麻烦!总不会是在半路上遇到盗匪了吧?”季柔也收剑回鞘,低着头不敢看向孙武。

季柔低着头走近孙武,突然,她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味道很淡,可是不会错的,这种味道她在战场上早就熟悉了。

季柔抽动几下她精巧的小鼻子,抬起头看向孙武的背影,终于发现了血腥味的来源。

“孙武!汝背后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迹?汝昨日到底去干什么了?”

季柔看到孙武的背上有几道刺眼的血痕,衣角处点点滴滴的血迹,好似组合出一朵朵盛开的红梅,洁白的衣衫上煞是显眼;而且孙武手中长剑也沾有些许血迹。

“汝受伤了没有?”季柔几乎是脱口而出,此言说出就有些后悔了,偷偷看了一眼孙武见他心思放在别处,方才松一口气,她可不希望让孙武误解自己的善意。

“汝应该没有受伤,是谁的血?”季柔很快就发现这些血迹并不是孙武的,她面无表情,但是心中早已经热血沸腾,孙武怕是在山下遭遇剑士挑衅了,看样子还经历了一番缠斗。

孙武看了看衣衫上的血迹,眉毛拧成一团,阴沉着的脸色很不好看,应是怪自己太不小心,这件衣服又毁了!

穷困潦倒的孙武已经没有钱去添置新衣了。

“孙武在回罗浮山的路上遇到一些外地游侠,一言不合就起了争端。”孙武一边褪去外衣,一边回答季柔。

“汝也知道这帮家伙,向来只认剑不认理,不见血便无法摆脱他们。”

季柔撇撇嘴,小声抱怨道:“去小酒肆也会惹上麻烦,早早回来不就好了。”

“也是,自从那日在吴国甲士剑下救了女士,麻烦就总是找上孙武。”

不待季柔发脾气,孙武便侧身躲开,待他洗漱后便主动去热饭食,然后俩人就围坐在火炉旁,边用餐,边听他讲述昨日酒肆的遭遇。

这次似乎真的不是孙武自己要去招惹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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