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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1 / 1)

“怎么了?”沈翊没等到她喂到唇边的燕窝,抬头就瞅见她紧拧的眉心。

闻妹盯着燕窝瞧,又凑近嗅了嗅,再拿给沈翊闻,“你觉得有什么气味吗?”

沈翊接过碗,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嗅了下说道:“没闻出什么,是天气太热,坏了?”

就是寻常的燕窝味,还带着一丝红枣的香甜。

闻妹摇头,又喊月露竹夏来,一一闻过,都说没什么异样,月露狐疑地说:“还是和往日一个味道,王妃觉得哪里不对?奴婢叫人再煮一碗。“不,就是不对,有很淡的苦味,”闻妹捏着瓷匙搅了一下燕窝,“虽然很淡,但我能闻到。

沈翊笑了笑,捏了下她的鼻尖,“妹儿还有个猫鼻子呢,让踏雪来闻闻。”

闻妹心里头不安,放下燕窝吩咐:“月露,去请兰嬷嬷来,就说来兰苑一道用晚膳。

“竹夏,把经手过这碗燕窝的人悉数监看起来,一个都不能少。”

“竹秋,去告诉管家,即刻起王府不许进出。

“是。”三人连忙去了。

闻妹连发三道命令,总算让沈翊正视起来,“你怀疑有人要害你?”

“可世间没有无色无味的毒。”沈翊又端起燕窝仔细嗅了嗅,丝毫感知不到,想尝一口试试。

“你不要命了!”闻妹连忙抢了过来,“不许吃,兰嬷嬷教过我制香,我对气味要比常人灵敏一些,燕窝中加了红枣,红枣的香甜很容易遮掩其他的气沈翊面色微沉,“难道是魏家坐不住了?”

这次魏家损失了个魏宗,如断一臂,要想对燕王府下手也不是没可能。

闻妹愁眉紧锁,“不知道,等兰嬷嬷过来看看吧,希望是我想多了。”

可还真不是闻妹多想,兰嬷嬷端起碗燕窝一闻,又尝了一点吐出来说:“下了断生散。

“从未听过这种毒。”沈翊脸色黑如锅底,还真有人敢在燕王府下手。

兰嬷嬷也没想到竟然能在大周遇到断生散,摇了摇头,“这并非毒,这药源自灵兰族,本是为族中不想生育的女子研制,只要每日服食微末,连续不断地吃上大半个月,就可使女子绝孕,损害不大,若是一一次性大剂量的服用,则会大量

落红,对身体损伤

“这药外界都传无色无味,实则只要是药,就不可能做到无色无味,但比别的药淡一些,燕窝中加了红枣,掩盖了断生散的气味。”“灵兰族?我怎么从未听说过。”闻妹奇怪地看着兰嬷嬷,因为“兰”字,她格外敏感些。

沈翊也看了眼兰嬷嬷,瞧见她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

兰嬷嬷放下碗,“那是一个离大周很远的族群,姑娘没听过也正常,还是先把下药之人找出来吧,这种药极其难制,本不该出现在大周。闻妹有很多话想问兰嬷嬷,既然离大周很远,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这般清楚,还有兰嬷嬷深居内宅,却会用毒,先前兰嬷嬷也说过“很远”这个词,说她的故乡在“很远”的地方,这个故乡是灵兰族吗?可是兰嬷嬷转移话题,分明就是不想现在告诉她,闻妹只能先搁下心里的百般心思,“月露,燕窝是谁做的?”月露一脸肃色,回道:“一直都是阿莠做的,王妃之前说她做的不错,就没换人。”

“阿莠是我从侯府带来的人,”闻姝看向沈翊,“难道是章氏,不是魏家吗?”

“凌盛,派人把接触过这碗燕窝的都控制起来,尤其是这个阿蒡,想办法撬开她的嘴。”沈翊亦有许多思绪但想来兰嬷

更不会想和他说,因此沈翊不问,先把人找到再说。

凌盛领命而去,罗管家前来请罪,燕王妃被下了药,他却不知,委实失责。

“待查出原委,有你们的罚可领。”沈翊的嗓音低得骇人,先前就撵走一批,府中竟然还有,若是方才闻妹没闻出来,喝下去,岂不是他们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沈翊后怕地握住闻妹的手,“是我没护好你。”

口口声声护着她,却仍旧叫她遭了旁人算计。

“不怪你,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闻妹拍了拍沈翊的手背,“他们是不想我生下你的孩子。”闻妹心有余悸,若非她恰好会制香,怕是中招了都不晓得。

沈翊幽深的眸子盯着那碗燕窝,他亦不想闻妹这么快有喜,可他们却是想闻妹这辈子都不能生孩子。屋内静了片刻,平静了这么久的燕王府,头一次人心惶惶起来,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凌盛抓人,生怕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阿莠怎么都没有想到闻妹这么快就发现了,分明侯夫人说这药无色无味,她送上燕窝之前也闻过了,并未嗅到任何气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区区一个丫鬟,没经过大风大浪,心里有鬼,眼神一慌,凌盛这种跟着沈翊历经风雨的老油条,多恐吓几句就露出了马脚。凌盛很快拿着一个瓷瓶进来,回道:“王爷,王妃,从阿莠床底下的唾盆里搜出来这个。”

兰嬷嬷接过瓷瓶打开一闻,“确是断生散,这么多可不容易得。”

凌盛说:“阿莠已认罪,说是永平侯夫人指使她做的,从一开始她的家人就被永平侯夫人捏在手中,昨日她借着出府探望家人,带了这个瓷瓶入府,永平侯夫人要她日日下在王妃的饮食中罗管家连忙跪了下来,“老奴有罪,不曾管教好府中下人,险些害了王妃,求王爷责罚。”

竹夏竹秋也跪倒在地,“奴婢身为兰苑一等丫鬟,有失察之罪,请王妃处置!”

月露一瞧跟着跪,“王妃,阿莠是从侯府带来的,奴婢没能发觉她包藏祸心心,也应该受罚。

奴婢们跪了一地,闻妹还没张口,沈翊便道:“皆罚三个月月例,若有下次杖责处置!”

闻妹想了想,也没拦着,平日里没少赏,罚也是该罚,赏罚分明,才能让众人信服,“趁着这次机会,再理一遍府内的仆役,有可疑者便寻个借口打发了。此次未得逞,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是,老奴一定尽心,绝不敢再犯。”罗管家大气不敢出,别看平日里王爷和善,可真计较起来,他们还不够王爷罚的。“阿莠拖下去看管起来,别让她死了。”沈翊胸腔里生出怒火,他没和章氏算账,章氏倒是先把手伸到王府来了,“我去侯府一趟。“不急,”闻妹拉着沈翊,“这事应该不止是章氏做的,这样昂贵稀少的药物,她哪里来的?她要是有这样的药,早也给赵姨娘下了,也可以在我出阁之前做,哪里值得冒这样大的险在王府行“就算不止是她做的,也是章氏下的令,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我先处置了章氏。”沈翊嗓音冷得像冰,大夏天的,令周遭的温度陡然下跌。“四哥,你这是关心则乱,你缓缓,我没事,别急。”闻妹明显察觉到今日沈翊很急,急不可耐就想动手,什么都不顾,怕是因为这次是冲她来的。沈翊滚了滚喉结,沉了口气,“你觉得该如此处置?”

闻妹说:“先查一查,看看这药到底是从哪来的,别打草惊蛇,总要知道咱们该防的人是谁吧。”“行,我去安排。”沈翊握了握闻妹的手,急匆匆走了,凌盛连忙跟上。

闻妹打发了月露等人,“你们都下去吧。”

她们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闻妹和兰嬷嬷。

兰嬷嬷知道她想问什么,还没等她开口就说:“是,我与你娘亲都是灵兰族人,你也是。”

闻妹过于聪慧,兰嬷嬷方才那几句话已让闻妹起了疑心,徒劳瞒着也没意思,迟早要告诉她。

闻妹不知怎得,听见这话,心里头竟有种大石头落地之感,“嬷嬷,灵兰族是什么人?我从未听过。”“坐下来吧,我说与你听。”兰嬷嬷拉着闻妹坐到榻上,说起了灵兰古国与灵兰族。

“你娘亲出来行医,正逢战乱,失了音信,我是奉了族长之命来寻你娘亲,可我们都被困在了大周,后来遇到了永平侯,就跟着永平侯回了京,与灵兰族相隔千万里。“怪不得您会制香,又会制药,还懂毒。”闻妹从前就觉得兰嬷嬷不是寻常人,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原来娘亲会医术呀,真厉害。”闻妹即便想不起来娘亲的样子,也觉得与有荣焉。

兰嬷嬷笑道:“你娘亲会的可多了,制香,制毒,制蛊,行医....没有她不会的,她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听了这话,闻妹只觉得无限悲伤,低着头,红了眼眶,“好可惜。

可惜红颜薄命,要是娘亲还活着,天下之大必能有所作为。

“姑娘,你很像你的娘亲,你也很出众,”兰嬷嬷粗糙的掌心握住闻妹细腻的手,“许多人已经不知道灵兰族的存在,知道的越多,越是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你切记要保守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是灵兰族人闻妹抹掉眼角的泪珠,“我连四哥也不能说吗?”

先前四哥还说嫁给他危险重重,可原来,她才是那个会给四哥带来杀身之祸的人。

四哥要是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娶了她。

兰嬷嬷皱眉思索了片刻,她觉得沈翊或许已经知道了什么,她虽然让千留醉保守秘密,可她不知道千留醉和沈翊的情分到底有多深,转头卖了她也未可知。兰嬷嬷叹息着说:“姑娘,你自个考虑吧,你觉得王爷可靠,你就与他说。”

到底过日子的是闻妹和沈翊,能不能说,还得看闻妹自己,兰嬷嬷保护不了闻妹几年了,不得不放手,让闻妹去做抉择。“我明白了。”闻妹点着头。

兰嬷嬷走后,闻妹又呆坐了半晌,长这么大,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她不由地又有了新的疑问,既然娘亲这般厉害,为何还会甘愿做永平侯的妾室呢?难道是因为娘亲深爱永平侯,为了爱放弃自由吗?闻妹起身,想去问兰嬷嬷,可走了几步,又坐回了榻上,兰嬷嬷要是想说,怕是方才就告诉她了,兰嬷嬷不说,或许是还没到时机吧。就像这个秘密,兰嬷嬷也保守了近二十年。

两日后,沈翊查清了来龙去脉,晚膳时与闻妹说:“这药想来是魏皇后给的,瑞王妃母亲去了瑞王府,转头闻妍就回了永平侯府,怕是她们早就晓得章氏安插了眼线在侯府。“我已经百般小心,只带了这么几个人,还是让章氏钻了空子,章氏不愧是手握侯府这么多年中馈的主母。”闻妹叹了口气,这次是她侥幸,要不然就中招了。沈翊深邃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杀意,夹菜的手微顿,“她的手伸得太长,我不介意帮她斩了。”

闻妹挑了块鱼肉放进踏雪的碗里,说:“这事不宜闹大,魏皇后届时为了撇清干系,绝对会把一切推脱在章氏身上,章氏当个替死鬼没关系,可父亲尚在边境,我不想让他分心。”章氏可以不顾远在边境的永平侯,闻妹却不能不管,尤其是在知道娘亲的身世之后,永平侯能带着娘亲回京,也承担着一定的风险,她总觉得其中也藏着一个秘密,只是她暂时还想不明白兰嬷嬷在她跟前说过数次章氏的不好,却从未诋毁过永平侯半句,可见在兰嬷嬷看来,永平侯不算坏人。“我们总不能吃个哑巴亏。”沈翊放下碗筷,吃饭也没胃口了,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天,他就想杀了章氏。闻妹看沈翊被气成这样,不由得笑了,“四哥别急嘛,瞧你,气成这样,踏雪都被你吓着了。”

“喵~”踏雪像是感知到了他们的情绪,鱼肉也不吃了,仰着头看两人。

“我知道你是想替我出气,这个哑巴亏我们不吃,我要让章氏和闻妍吃。”闻妹狡黠地眨了眨眼。

沈翊侧眸,来了兴致,“怎么做?”

闻妹夹了一块藕片进沈翊碗里,“很简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七月事多,八月初一那日,闻妹给曲菡上香时就希望八月份能平静一点。

但真的平静不了一点。

初二那日,柳贵妃的母亲柳夫人就上门了,提着节礼,说是贺仲秋。

上次见柳夫人也才时隔一年多,柳夫人却衰老了不少,想来柳贵妃失了孩子,对她的打击不小

“时值仲秋,夫人尝尝府中新制的月饼。”闻妹知道柳家的意思,待她自然亲和。

“谢王妃,”柳夫人顺着闻妹的话尝了一块,笑道:“燕王府中的月饼都比别处的好吃。”

两人闲话了几句,柳夫人扫了眼厅内守着的丫鬟,闻妹便让她们都下去了,“夫人有话直言。”

柳夫人用帕子擦了擦手,说:“王妃快人快语,妾身也就不拖拖拉拉,今日来,是想告诉王妃一个消息,瑞王妃有喜了。”“倒是没听人说起。”闻妹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怪不得魏皇后要对她下手,瑞王妃有喜,若生下瑞王嫡长子,而她中了招,再也生不出孩子,瑞王的赢面不就大了?“想来月份还小,瞒得紧,也是贵妃娘娘着人留意才得知这消息。”柳夫人一想起女儿的孩子没了,对瑞王妃的孩子就恨之入骨。可别说什么魏皇后是魏皇后,瑞王妃是瑞王妃的狗屁话,整个魏家都是沆瀣一气。

闻妹放下茶盏,用帕子拭了下嘴角,“瑞王妃上次小产,这次是该谨慎点。”

柳夫人继续道:“要是瑞王妃诞育嫡子,魏家可就开心了。”

聪明人无需说得过多,柳夫人这是示意闻妹应该想法子除了这个孩子,别让魏家高兴。

但闻妹不傻,不可能冒冒失失的就和柳夫人交心,只笑着说:“是啊,这可是皇上第一个嫡出皇孙呢。”听了这话,柳夫人也明白不能再多说,便又说起了旁的,又待了一刻钟才借故离开王府。

柳夫人一走,兰嬷嬷端了梨汤进来,“看姑娘有些上火,喝盏梨汤去去火。”

因着断生散一事,兰嬷嬷又忙起了闻妹的膳食,生怕再出现这样的事。

“嬷嬷坐吧。”闻妹接过梨汤,一面喝一面与兰嬷嬷说了瑞王妃有喜之事。

兰嬷嬷手搭在案几上,说道:“皇家有嫡出子嗣确实是大事,姑娘还没和王爷圆房,哪能有子嗣。”闻妹抿着炖得软烂的梨片,清甜滋润,近日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沈翊她的身世,这才着急上火,现在又添一个圆房。她身为燕王妃,是该早日育有子嗣,才好教那群人死了心,免得整日盯着她。

“四哥生辰快到了,”闻妹垂首喝着汤,“我给他做一碗长寿面吧。”

兰嬷嬷见她转了话头,也就不多说了,“好,只要是姑娘做的,王爷都喜欢。"

翌日,闻妹邀了卫如黛一同去南临侯府探望陶绮云,早就想去了,但因着七月里,她和南临侯府又不熟,不便上门,这才等到八月。到了才知陶绮云病了,一进院子就嗅到了苦药味,竟是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闻妹和卫如黛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没了。“奴婢拜见王妃娘娘,见过徐少夫人。”陶绮云的婢女梅儿急匆匆从外边赶回,手中端着一碗药给两人行礼。“就你一个人伺候?”闻妹问这话都觉得难以置信。

梅儿捧着药碗的手在抖,“回王妃,只有奴婢。”

“是妹儿来了吗?”屋内传来陶绮云微弱的声音。

闻妹和卫如黛推门入内,瞧见陶绮云倚在床头,肤色苍白,毫无精气神,整个人瘦了一圈。

“绮云,”卫如黛坐到她身侧,上下打量她,“这才多久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被府里的人欺负了吗?”闻妹想到了南临侯世子乞巧那日带在身边的妾室,陶绮云性子柔顺胆怯,太容易被欺负了。陶绮云只是艰难地弯唇笑了笑,“无碍,就是染了风寒,病了几日,快坐吧,梅儿,奉茶。”

梅儿把药碗放下,又去泡茶,但她们都没喝茶的心思,闻妹问:“你身边就一个丫头伺候着?”

陶绮云垂着眉眼,手撑着床沿,笑容消散,浑身散发着一种苦意。

闻妹见她不说,转头道:“梅儿,你来说,你家姑娘是不是受了委屈?”

梅儿是陶绮云的陪嫁丫头,扑通一声跪倒,眼泪瞬间掉下来,“奴婢不敢隐瞒王妃娘娘,我家姑娘太苦了,世子爷偏宠妾室,时常酗酒,喝醉了还要打姑娘,这次姑娘病着,前两日还被喝醉的世子爷用撑衣架打伤了胳膊,侯夫人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许奴婢请大夫,只点了两副药给姑娘煎服。”“岂有此理!”卫如黛气愤地站了起来,“就没人管管吗?绮云好歹是明媒正娶进来的。”

“绮云,你可和陶家说了?”闻妹心疼地看着消瘦的陶绮云,掀开她的衣袖瞧了眼,胳膊上有一大片青紫,看着就疼。陶绮云闭上眼睛,泪水滚落,噪音嘶哑,“姨娘也管不了。”

陶绮云是庶出,嫡母才不会多操心她,生母姨娘身份卑微,连府门都出不去,更遑论为陶绮云撑腰。“这个王八蛋,我去揍他一顿!”卫如黛看着那青紫,气得要去寻南临侯世子张独算账。

“徐少夫人不可。”梅儿展臂拦住她,“您要是打了世子爷,等你们走了,世子爷只会打姑娘更惨。闻妹转过头来,“如黛,梅儿说的没错,不能鲁莽行事。”

“竹夏,你去和南临侯夫人说我不小心撞着门窗了,要请个大夫来瞧瞧。”她和卫如黛来南临侯府,侯夫人自然晓得,既然觉得家丑不可外扬,那闻妹寻个借口请大夫总可以吧?“是。”竹夏领命去了。

“谢王妃娘娘!”梅儿给闻姝磕头。

闻妹轻叹气,“你先起来吧,去外边迎一迎大夫,我们和绮云说几句话。”

梅儿月露等人退了出去,闻妹才用帕子擦着陶绮云面颊上的泪水,“既然张独如此待你,你可想过和离?”“就是,和离,不给他磋磨。”卫如黛也支持。

陶绮云却摇头:“我嫡母重脸面,不会同意和离的,我曾向姨娘哭诉,姨娘说哪对夫妻没点磕着碰着,只让我忍耐,待我有了子嗣就好了。”陶绮云本就是高嫁,再加上又是庶出,想要和离哪有这么简单,姨娘也是知道不可能。

“怪不得当初这样顶好的亲事落在你头上,怕是你嫡母早就晓得张独是什么人了。

’闻姝当初就觉得不对劲,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陶绮云默默地流泪,“怪我命不好,嫁到这样的夫君。”

“分明是张独不是人,南临侯夫人也不知道管管。”卫如黛气道。

陶绮云说:“起初我婆母也会管,可渐渐她懒得管了。”

“别哭,一会我去和南临侯夫人说说。”闻妹安抚着陶绮云,心里也沉重起来,女子嫁人本就是一场豪赌,她是嫁给了四哥运气好,像陶绮云这样的,多如牛毛,闻娴嫁给昌国公世子,不也过得苦瓜“罢了,莫要连累了你,”陶绮云握住闻妹的手,“其实也没事,我是恰好病了才显得憔悴些。”

闻妹来寻她是有正事,就把筹办善兰堂的事和陶绮云说了,卫如黛撺掇着,“一道去吧,正好可以外出散散心。陶绮云眼中流露出向往,却不得不忍住,“我得问问婆母的意思。

“嫁了人真麻烦。”卫如黛想起她出阁之后受的委屈,越发觉得烦躁了。

竹夏将大夫请来了,南临侯夫人也跟着过来,还当真是闻妹伤着了,过来赔不是,可过来瞧见闻妹好端端,却叫大夫去给陶绮云看病,便明白过来。“燕王妃无事便好,妾身本也想着今日给绮云请大夫来着。”南临侯夫人讪笑。

卫如黛忍不住想骂人,但被闻姝拦住了,“夫人心善,我与绮云乃闺中密友,情分非比寻常,她病着我心急,就等不及了。”南临侯夫人连连点头,“那是绮云的福气。

“夫人,原本南临侯府家事,我不该多嘴,可我听说明年世子也该入仕了吧,无故责打羞辱正妻,有碍名声,万一被御史参奏,怕是要连累南临侯府。”闻妹语气不紧不慢,说陶绮云有多痛没用,得说到整个侯府,才能让他们警醒着点。南临侯夫人心里一沉,后背冒着冷汗,她原本想着这是家丑,只要家里人不往外传,谁能晓得,可今日被燕王妃抓着了把柄,这件事便可大可小她忙说:“王妃说得是,妾身教子无方,日后一定约束好犬子,绮云是个好媳妇,妾身也喜欢得紧。”卫如黛见几句话就让南临侯夫人改变,颇为钦佩地看着闻妹。

可闻妹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要是南临侯夫人这样好说话,陶绮云也不会过得这样凄凉,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闻妹和陶绮云也只有朋友,没有立场去

训斥南临侯府,只能婉转缓和。

闻妹和卫如黛在南临侯府待到快用午膳才离开,离开时,陶绮云院子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丫鬟婆子,想来是南临侯夫人安排的。“妹儿,绮云过的太苦了,”卫如黛虽也受了委屈,可徐音尘待她还是不错的,“真的不能和离吗?”闻妹叹了口气,“我看绮云自己也知道不能和离,虽说大周有律法夫妻不睦可和离,但定都世族极少有人和离,都是两家的脸面,你觉得陶家会为了绮云去和南临侯撕破脸面吗?”要是陶家真有这个气魄,在得知张独的为人之后,就应该拒绝这桩亲事,而不是换了陶绮云跳进火坑里去,从一开始,陶家就是故意的,想舍弃绮云。“真是气死我了!”卫如黛一拳砸在车壁上。

闻妹焉能不气,“先别急,再等等看吧,要是张独变本加厉,咱们再给绮云想法子。”

回到燕王府,闻妹午膳都没心情用,喝了碗汤就回了寝屋,侧躺在床上,盯着帐子上的纹路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门被推开又合上,沈翊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坐到床沿上看她,“睡着了吗?”闻妹扭身躺平,望着沈翊,“你回来了。”

“嗯,听说午膳没用,怎么了?”沈翊在外用过午膳,本是要去书房,听说闻妹心情不好,这才转道来了兰苑。闻妹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我今日去探望绮云,她过得不好。”

她把在南临侯府的所见所闻说与沈翊听。

沈翊薄唇微抿,“倒是没听说张独会酒后打人。”

“张家瞒得好,张独是南临侯府的独苗,可不得替他隐瞒。”南临侯府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落在张独手上,迟早也要败落下去。“你想怎么样?”沈翊知道闻妹就这么几个好友,她为人又心软,怕是舍不得陶绮云受苦。

闻妹摇了摇头,拉着沈翊的手摩挲他指腹的薄茧,“我也不知道,看她受苦,我自然希望她和离,可陶家张家都不会答应,我一个外人,我怎么插手?”“和离难,还有你说要让陶绮云和你一道筹备善兰堂,恐怕也难了,”沈翊抱过她,让她靠坐在自己身上,见不得她不开心,“今日,我瞧见南临侯与瑞王一道进了明楼。”“...”闻妹小脸垮了下来,“屋漏偏逢雨,魏宗才死,瑞王最见不得我们好,我越是亲近绮云,绮云的日子就越难过,早知道我今日就不去了。”原本和离有一成的可能,现在牵扯到瑞王,已毫无胜算,一旦瑞王知道是闻妹想支持陶绮云和离,瑞王为了让沈翊不痛快,就一定会让南临侯府不许和离。沈翊揉着她的肩,安抚说:“也就去过一次,无大碍,况且你对南临侯夫人用御史相要挟,南临侯要是站队瑞王,更怕有把柄被我们抓在手中,日后应当会对陶绮云好些。“你说的也有道理。”闻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既然陶绮云不可能和离,能改变些她的处境也是好的。“好了,别发愁了,小脸都要皱成老婆子了,”沈翊笑着亲了亲她的唇角,“别人的事你也管不了许多,得陶绮云自己去琢磨,你先把午膳用了,别饿坏了。”自曲家覆灭,还能得沈翊费心的唯有闻妹,旁人的事,他还真没心思。

沈翊吩咐月露去把午膳挑拣一点端进来,陪着闻妹用了点,又哄劝她睡了会,午歇醒来后,闻妹的心情才好上一些。不出所料,两日后,陶绮云来了信,告知闻妹,善兰堂一事她不能参与,不仅仅南临侯夫人不许,连嫡母也让她不要外出抛头露面,对闻妹表示抱歉,但在信的末尾,她说世子向她道了歉,日子好过许多,感谢闻妹那日帮她闻妹一面觉得遗憾,一面又想幸好陶绮云的日子好过一些了,要不然她得

闻妹折好信纸,心想幸好还有如黛陪着她。

可她不知道,徐夫人也在惦记着这件事,并不想卫如黛掺和,就想来找徐音尘说说。

还在院子里,徐夫人就见徐音尘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走到桌边喝水,徐夫人连忙进去扶他,急道:“你要喝水不会喊人吗?如黛呢?丫鬟呢?”徐音尘笑道:“母亲来了,我无碍,就是想走走,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丫鬟伺候,如黛有点事去忙了。”“你的腿还没好,怎么能没有一个人伺候,如黛有天大的事吗?怎能让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徐夫人格外不满,看着儿子一瘸一拐的,心里就难受。“母亲,我没事。”徐音尘又拄着拐杖走了几步,腿上并未骨折,养了大半个月,好多了。

“哎呀,快坐下,别伤着了。”徐夫人不容拒绝地扶着徐音尘坐了下来。

徐音尘不想母亲抓着这件事不放,连忙说:“您找我有事吗?”

徐夫人看着他的腿叹气,“你腿还没好全,如黛该在你身边照顾你,善兰堂的事虽好,可她一个妇人,在外抛头露面多有不便。”徐音尘劝道:“母亲,善兰堂是跟着燕王妃一块办,是扬名立万的善事,如黛能跟着燕王妃办事,也是咱们徐家的脸面,您就别拦着了。“你总是护着她。”徐夫人就知道徐音尘不会向着她,自从卫如黛入府,徐音尘处处向着媳妇,心里没了她这个娘。“母亲,这真是好事啊,您看别人想跟着燕王妃办事还不成呢。”徐音尘其实也有些不明白,为何从前母亲很喜爱如黛,可婚后却对如黛挑剔了起来,夹在母亲和如黛之间,他有时候说句话都要格外小心“罢了,我懒得管你,你和你媳妇过去吧,我走了。”徐夫人皱着眉头起身,扭头走了。

却在院子外遇到了刚回来,满头大汗的卫如黛,顿时脸色更难看,“你去哪了?”

“母亲,我回家练武了。”卫如黛自从成亲,便没再碰过刀枪,可是闻妹说她来日可以教善兰堂的孩童习武,她想着别手生了,可徐家又没有练武场,卫家就在隔壁,也方便。徐夫人本就不喜欢卫如黛习武这一点,现下更是撞枪口了,“如黛,不是母亲说你,音尘腿还没好,你不想着给他煲汤奉茶,却去舞枪弄棍,你有尽到为人\妻子的本分吗?”“再则你和音尘同房这么久,随时有可能害喜,你这样莽撞,弄得一身大汗淋漓,有喜也得小产了。“我没有....卫如黛被一番话砸懵了,她有没有喜自己能不知道嘛,葵水每月都来的。

徐夫人却不由她辩解:“你嫁进我们家,我也没刻意为难你,规矩都不叫你立,我说要教你刺绣,音尘维护你,我便没逼你,如今他伤了腿,饮食上不能马虎,你今日就去学煲汤,就算说到卫家去,也不算我刁难你吧?哪里有做人媳妇连伺候都不会的,真是娶了个祖宗回来,徐夫人憋了一肚子气走的。

卫如黛垂头丧气地进了屋,坐在凳子上喝了口水,不说话。

“母亲说你了?”徐音尘一瘸一拐地蹦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你别在意,母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卫如黛摇摇头,“算了,母亲说的也有两分道理,我是不太像个媳妇,罢了,以后不练武了。”

伯娘也说过,出阁之后做人媳妇就没有做姑娘自在了,她也得学着洗手作美汤,伺候夫君,侍奉婆母,虽然卫如黛心里并不情愿。徐音尘揽着她的肩,“没事啊,你喜欢就去做,母亲那我去说。”

“别,我看方才把母亲气得够呛,你去说她更生气,”卫如黛扁着嘴,觉得媳妇真难做。

徐音尘看着她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裳说:“不练武也好,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你看一身汗,快去沐浴。”“好,”卫如黛站了起来,“沐浴完我就去学煲汤。”

徐音尘望着她,说了句“好”。

桂花留晚色,帘影淡秋光。①

随着燕王府的桂花香越来越浓郁,仲秋节将至,沈翊的生辰也到了。

八月十四傍晚,兰苑异常忙碌,院子里的灯盏次第点亮,幽淡的桂花香气散在晚风中,闻妹揉完面坐在院中等沈翊归家给他做长寿面,要现做的才好吃沈翊知道今日闻妹会为他过生辰,但朝中有事耽误了,直到夜幕降临才踏入兰苑。

“四哥,”闻妹瞧见他起身去迎,眸中笑意盈盈,“生辰安康!”

沈翊的生辰是明日,但所有人都默认了今日。

“妹儿的贺礼呢?”沈翊瞧她两手空空,不由得挑眉,揶揄道:“不会只有口头祝贺吧?”

“对呀,我没有准备贺礼,”闻妹歪着脑袋笑,一脸狡黠,“要不然,把我送给四哥吧?”

沈翊伸手搂住她的腰肢,迫她贴近,四目相对,“你本来就是我的,你这是借花献佛啊。

闻妹鼓了鼓雪腮,浅褐色的眸子在灯笼的映照下像天边的圆月,“那四哥是不要咯?”

“要,谁说不要,”沈翊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面颊,“借花献佛也要。

闻妹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一触即分,“你等着,我去做长寿面。

“好。”沈翊松开她,满脸柔情地望着她离去。

直到闻妹进了小厨房,沈翊才招手让凌盛过来,吩咐道:“去把药煎了。

凌盛讶异了一瞬,立刻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他着急忙慌地跑了,生怕赶不上时辰,王爷这是要和王妃圆房的意思吧?

沈翊进屋洗漱一番,换了件干净袍子,闻妹已经做好了长寿面。

“今晚在屋内用晚膳?”沈翊问她,平日都在庭院里。

闻妹想到一会要做什么,点点头,“嗯,我有话和你说。

除了闻妹做的长寿面,厨子还做了一桌美味佳肴,毕竟是沈翊的生辰,酒也是必不可少的,用冰镇了时兴的桂花酒。摆好了菜,闻妹吩咐月露等人下去,不必守在门外。

“妹儿要与我说什么,这般神神秘秘。”沈翊坐下,面前这碗长寿面氲氲着热气,面上漂浮着几点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自从闻妹学会做长寿面,只要他在定都,生辰都不会缺了这碗面。

“你先吃面。”闻妹担忧一会他就吃不下去了。

“行,我先吃。”沈翊着实也饿了,一手扶碗,一手执筷,低头吃了起来。

长寿面讲究不咬断,一口吃下去,长久美满。

闻妹倒了杯桂花酒,小口喝着,喝点酒,壮壮胆。

长寿面没做多少,毕竟还有一桌子珍馐,沈翊吃完面,把汤也喝了个干净,才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你连喝两杯酒壮胆。闻妹放下酒杯,低声嘟囔,“四哥,你就不能别拆穿我嘛。”

太过熟悉也不好,她心里想什么,沈翊全都知道。

沈翊不说话,只笑着看她。

闻妹揉了揉面颊,挣扎半晌还是要说,“四哥,我想和你说我的身世。”

“何意?”沈翊敛了嘴角的笑意。

闻妹抿了抿唇,看着酒杯上精致的花纹,“兰嬷嬷和我说,我娘亲是灵兰族人,你听说过灵兰族吗?”沈翊眉头一蹙,眸色瞬间幽暗,“听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兰嬷嬷那日对断生散这样了解,还有千留醉说闻妹的身世会引来杀身之祸,永平侯对此也避之不提。若真是传闻中那样,灵兰族确实不便提及。

仅仅因为闻妹的娘亲是灵兰族人吗?那闻妹的父亲又是谁?会让孤儿寡母遗落他方,喊别人做父亲。沈翊解释说:“游学时,我曾到过楚国边境,有所耳闻。”

闻妹省了费口舌,只说:“其实我不太懂,但兰嬷嬷叫我不要告诉别人,说会引来祸事。

“那今日为何与我说?”沈翊盯着她的眼睛瞧。

闻妹手中捏着酒杯,忐忑道:“我觉得四哥不是外人,我应该和你说,让你知道我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沈翊不动声色地问:“然后呢?”

“....”闻妹喝过酒,耳垂微热,染上绯色,豁出去了一般说:“就想让你考虑好,要是你觉得危险,也还来得及反悔。毕竟两人还没有圆房,不算正式的夫妻,沈翊身上背着血仇,对付魏家已经极其艰难,再惹上她这个麻烦精,雪上加霜。沈翊搭在桌沿的手指收拢,“我若是真的想反悔呢?”

闻妹勉强对着他笑了笑,“没事呀,真的想反悔也是人之常情,你已经很难了,再带上我这个拖油瓶,更是累赘。“真心话吗?”沈翊睨着她下压的嘴角。

“真的,我没事的,四哥你考虑好,要是真的反悔,我们就和离。”闻妹的脑袋越低越下,几乎要碰着酒杯了。说的这样轻松,可心里头却有一只小蛇,紧紧地绞杀着她的心脏,疼得要喘不过气来。

两人成亲不过两月,可这两个月,四哥待她的好让她笃定,此生难遇第二个男子对她这样好。

她是舍不得的,可也怕拖累四哥。

沈翊看着闻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头没比她好受,起身走到闻妹跟前,半蹲下来,捏起她的下巴,“既是真心话,又哭什么?”闻妹的泪随着这句话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滚落在沈翊的掌心,炙热灼人。

闻妹哽咽:“我只是...."

只是有点舍不得。

不等闻妹说完,沈翊抬头吻在了她泛红的眼尾,吮走了滚烫的泪珠,“你狠心舍得我,我却舍不得。“我这辈子本就在与天斗,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谁也休想从我身边夺走你。”沈翊炽热的目光望着她,用指腹一点点擦净她面上的泪水“真的吗?”闻妹泪眼朦胧,“四哥你不后悔吗?”

“后悔,”沈翊笑着说:“后悔方才逗你,这么不经逗,眼泪流了我满手。”

“呜....”闻妹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头重重地一击,俯身圈住了他的脖颈,带着哭腔说:“四哥,我们圆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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